蔡千青迟疑了下,却是道:“建成夜召世民,饮酒而鸩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数升,淮安王神通扶之还西宫。上幸西宫,问世民疾,敕建成曰‘秦王素不能饮酒,自今无得复夜饮’。”
裘谷波听完,迟疑了下道:“这是《资治通鉴》唐纪篇所记录的玄武门之变的前后缘由,先生为什么说这个?”
蔡千青却问:“裘捕探,如果这是一桩疑案,你认为凶手是谁?有何目的?”
裘谷波很疑惑,却实话实说:“李建成担心被李世民取代,所以想要除之而后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李建成身边谋士众多,不会蠢到让他在宴请李世民时下毒谋害,再者,就算谋害,也会让李世民当场身亡,怎么会只是暴心痛而吐血数升?就算李建成真的这样做,势必会采取与后来李世民相同的方式,那就是一面擒杀,一面逼宫,可事实是他并未那样做,所以,他怎么会干一件如此愚蠢的事情?事情一旦传开,肯定会遭致满朝文武的不满,还未登基,就已行暴君之举,他太子之位也无法保住。”
蔡千青点头道:“所以呢?”
裘谷波道:“所以,我认为,此事是李世民陷害李建成,他知道李建成要谋害自己,所以用此事来反制李建成,做给父亲和天下人看,为之后的玄武门之变做铺垫,也等于是师出有名。”
“裘捕探既然明白,我便不用多说了。”
蔡千青起身,又道:“《孙子兵法》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蔡千青说完走向里屋,那平静如水的声音又缓缓传出:“裘捕探,瘟疫祸害十年,邪教乱世百年,怎么做,你自己选。”
裘谷波回忆到这时,那只放在箭跺上的手不由得收拢抓紧。
他眉头紧锁,使劲儿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道:“第五步,陷敌于大义,师出有名,方能斩草除根。”
此时,城楼下方已有人将事先医治过的病人抬上,蔡千青一番祈祷后,用障眼法变出药丸,小心翼翼喂病人服下,然后盘腿坐在一侧静等。
这是蔡千青的信号,意思是告诉裘谷波可以动手了。
裘谷波还在迟疑的时候,伍六走上前来,低声道:“裘捕探,都准备妥当了。”
裘谷波回过神来,看着他问:“衣服和武器都准备好了吗?”
“二十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没有任何火器,只有刀剑,已经埋伏在了预定位置。”
伍六说完,想了一会儿,为难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吗?必须这么做吗?”
裘谷波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安排道:“你和班鲁各领一队,在预定时间动手,切记,不要多言,不要手软,干净利落做完之后立即撤出,朝海神教聚集的方向撤退,中途化整为零,分散后脱掉衣服并焚烧,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最后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知道,灭口。”
伍六缓缓点头,迟疑了许久,又抬眼道,“我家孩子刚满月,此举有损阴德……”
裘谷波点头道:“你回家吧,我替你去,我是说真的。”
“算了。”
伍六勉强笑了笑,“我吃官饭,理当服从命令,而且我从警以来,裘局长和裘捕探都对我不薄,我只是有一事相求。”
裘谷波道:“你说。”
伍六道:“此事办妥之后,能不能调我回去管理档案?”
裘谷波道:“好,没问题,我答应你。”
伍六点头:“谢谢。”
伍六转身离开,走得很是缓慢,双拳攥紧又松开,一副无力无奈的模样。
裘谷波看着他的背影,也感觉到浑身乏力,靠着墙面慢慢滑落,瘫坐在那,满脸虚汗。
此举仅仅只是有损阴德吗?
你完事之后能调职管理档案,那我呢?我这个最高执行者又该做什么来赎罪呢?
出此恶毒计策的蔡千青呢?他从此之后,每晚都睡得着吗?
裘谷波痛苦地闭上眼睛,内心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