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开吃”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腮帮子使劲造。胡吃海塞一番过后,我算是缓过来点劲头儿,晃晃脑袋开始环顾左右全场。
叶帆居然就斜坐在我旁边,隔着两个人。我想她一定已经见识过我的吃相了,没什么腼腆不好意思的,继续吃。
这时叶帆开始大方的吭气儿了:“萧东同学,你应该有点风度,照顾一下在座的女士们。”
说完,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黑黑的眼眸中隐隐流动着狡黠的光芒。
哼,小样儿,跟我还挺能装!
周围其他人中有的也跟着陪笑,猪头们听不懂汉语,连忙问翻译,问临座懂日语的职员,尤其那个空降大猪头兼老猪头听得最为认真,一丝不苟。
我没爱搭理她,便没搭腔。她面孔红红的似乎有点自找没趣。我用公共筷子夹起一块乳鸽肉送到坐在我右手边的肥猪头的碟子里:“这猪头肉特别新鲜,吃吧,好吃!”
其实这种宴席里哪有猪头肉啊。那肥猪头正甩开眼镜塞着满嘴的黄黄绿绿狂嚼,见我递上来吃的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想不外乎劝吃劝喝之类的言语,劝的人多了,也就懒得一句句都经翻译之口传递,嘻嘻哈哈的来者不拒。他自然不明白“猪头”
的涵义,就连翻译也不懂,这正是本公司我创造的独家不传的绝密信号。在座的中国员工大都吭吭哧哧地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装作被噎到,抚胸挫背,此时此境,竟然同心同德起来。只要是同胞,不管平时怎样,此刻没有不在心中大呼痛快的。
不过,我也就这点儿能耐,再让我去干点儿别的出格的、难度高点儿的,我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猪头老总纳闷儿地瞧着大伙儿,心里合计着:你们平时也没这毛病啊,今儿这是唱的哪出?
我吃得差不多了,撂下筷子剃牙。这时候瞥眼瞧见叶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碟子碗里干干净净的,脸上的红潮尚未退却,手里正握着筷子往碗里一杵一杵的着呆。
我心里忽而不落忍,觉得对她有点儿残忍,看桌上点心还剩一块,想起她小时候就特爱吃这东西,每天上学都会带上几块她妈妈做的点心,还臭显摆非要友情赠送分给我一半。
唉,看看,她就是如此神奇的让我一点点恢复了儿时的记忆。
我想着,夹起那最后一块点心送到她碗里。
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碗,仔仔细细研究了好半晌,才唰的一下子飞红了脸。
这一切可都没能逃过佐藤那老猪头的眼睛,一双不大的猪眼里瘆瘆的射出两道精芒。
这顿饭吃了很久,因为吃完了要喝,喝完了要唱,唱完了还要喝。考虑到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最后两位猪头决定今晚好好休息,其他工作安排从明天开始。
叶帆和空降猪团都住在香格里拉酒店,从这里到香格里拉却要横穿半个北京城。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一道道银色光瀑倾泄在平坦如镜的街面上,晃得人眼晕。我那辆破雅格也像喝高了的醉汉,晕晕呼呼迷迷登登地开出去,那时候还没有查酒驾一说,但我也不敢开太快。坐顺风车的苏力和刚刚从办公室文员晋升新一任猪头小秘书的柳芊芊坐在后排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苏力抬手搭上我的肩膀,嘴里含糊道:“咦,这船开得不怎么好——怎么……晃晃悠悠的,是,是不是啊,芊芊?”
柳芊芊脸孔红红的,闭着眼睛哼哼:“大概是飞机在爬高呢……”
我头大眼皮沉,紧把着方向盘,撇着嘴道:“喝高了吧?没量就别硬灌,哼唧什么!哎,我说,你们家这马路,它怎么修的——这一路都没见红绿灯啊……”
回到家,我扑通一倒,人事不知。
夜里还是凌晨?一声很响的电话铃把我吵醒。我懵懵地翻起身,思维停顿了几秒钟,只觉头痛欲裂。漆黑一片中,我无比难受地跪在地板上四处乱翻着手机,可是越急就越找不着,那感觉就跟蹲坑拉不出屎尿,搞鸡搞不出精子一样难受。
“喂!谁?”
我折腾着,终于从西装裤裆里摸出了电话,横横地吼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