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被一呛,一时无言,气得脸色青白变幻。这时容凤珩突然走出来,上前躬身道:“父皇息怒。凝霜是我小师妹,入师门还不久,性情直爽,极少来人间历练
,所以失了礼数。”
这名皇子到现在才“重拾”
他的身份,行举有板有眼,与平日判若两人,转身又接对风凝霜道:“你想要别的,都还好说。玉玺是天子象征,怎能够给你呢?”
风凝霜不无遗憾地说:“唉,本来想要玉玺开开眼界的,既这样的话,那……我就只求一道圣旨好了。”
皇帝面色稍霁,道:“你想要什么圣旨?”
风凝霜指了指银霄,又指指囚笼中还在沉睡雌狐:“便是求陛下一道圣旨,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归自己故乡。”
皇帝闻言一个踉跄,身后的太监眼疾手快赶紧扶住,皇帝一时气顺不过来,咳了起来,颤巍巍的一根手指,使劲戳向风凝霜:“你你……”
先跟他要一个他不可能给的东西,拒绝后再拿他说过的话堵他,君无戏言,他若再拒绝,便显得他诏令无常。到这时候,她才说出真实意图——这姑娘如此深谙人心世故,能叫少历练?比鬼还精!
风凝霜偷朝容凤珩使了个眼色,容凤珩默契领悟,大声道:“谢父皇恩典!”
“谢陛下恩典!”
风凝霜立马跟上。
魏琰玉也与傅天霁同时上前:“陛下仁慈为怀,定传为天下美谈一桩。”
大周皇帝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话还没有说完,这些人就替他下圣旨了?反了反了,全反了!
可怜的老皇帝,只能一边咳嗽一边摆手:“行,去吧去吧,放了放了。唉,朕也乏了,
让朕歇歇去。”
于是华盖亭亭,簇拥着老皇帝退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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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霄久久无言。
原来这位风姑娘如此拼命,为的只是要救下他们性命,放他们回归故土?
他沉默良久,缓缓走到风凝霜面前,突然双膝一跪,风凝霜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他:“银霄大哥,不可!”
银霄抬头,笑容里尽是感激,站起身来,忽对她身旁的傅天霁说:“这位傅上仙,不知可否让我与凝霜姑娘单独说两句话?”
傅天霁眼中掠过一丝深意,银霄望之,了然于心,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两个男人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秘密交流——方才他抹除她额头霜花那件事,不可说出来。
傅天霁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银霄捧起风凝霜的右手,微笑道:“凝霜姑娘,我送你一件礼物。”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他咬破指尖,翻转过风凝霜的右手,指尖在她手腕上轻柔快速地画了几笔。
银狐的血很是特别,就像一滴墨滴入清水之中,很快扩散、消融,继而沉入她手腕下,再不复见。风凝霜眼神很快,捕捉到银霄画的好像是一朵梅花,花开正好,惊心的美。
正想询问这件礼物的用意,银霄却用随意的口吻说道:“这就是我送姑娘的礼物,是族人的一个小小图腾,意味平安如意。”
原来只是这样,那这个礼物她倒是担当得起的。风凝霜笑着,向他微微
点了点头。
但愿你永远用不到。银霄这样想着,回身朝他的妻走去。
那皑皑白雪的滢之界,他们又可以回去了,这一次,他要珍惜那故乡的美好,再不轻易踏足中原。
这儿当然很好、很美,可终究不是他的故土。这儿有些人凶狠,有些人狡黠,亦有一些人,让他觉得这七个月的苦,吃得也值。
甜苦相依,波澜陡生,又峰回路转,这一路看来,人界也是难以一言蔽之的地方。总有一些恰如其分的美好,方不负滚滚红尘的洗礼。
舞台上不只有小丑的。
因为主角,正在亮闪闪的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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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云层很浓很浓,压得低低的。
濛滈山的最高处,悬崖顶一株劲老粗壮的苍松上,叶影深处依偎着一对人影,像鸳鸯交颈,柔情依依。
傅天霁与风凝霜一番长吻后,将她拥在怀里,忽然板起脸:“你今天好大的胆子!自己说说,都做错了什么?”
风凝霜嘟了嘟嘴,辩驳道:“一件都没做错。首先,我为蜀山赢回了荣誉,和大家一同分享了佳肴。第二,我救下了银霄夫妻。成人之美,岂不美哉?一点错都没有。”
今日早先与银霄对战后,三道佳肴自然都赐给了风凝霜。除了那枚能增灵力的蟠桃,其余两道风凝霜都慷慨地与蜀山众人一同分食了。众人皆乐,除了那梗着脖子,脸色比茅厕还要臭的程梦鸢。
程梦鸢与她的赌约虽输了,却死死
闭嘴不愿说出那三句话。这风凝霜其实也早料到的。她只是要程梦鸢自己食言,当众出丑。这女子看自己面子比天还大,让她当众出丑丢脸,比死还难受,也算是为故去的阿瑶出口气了。
傅天霁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训道:“蜀山不需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来赢荣誉。你当众摘下束发冠,首先就违反了答应过我的话。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你难道没听过么?”
风凝霜朝他吐了个舌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这是最优解。”
傅天霁冷哼一声,屈指轻敲她额头:“都是些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