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骁没了回应,他疲惫地闭上了眼,头软软地靠着枕头一角,无意识地下滑。
他身上的管子几乎全挣掉了,血液被药水一点点晕开,逐渐变成一大片,好像在一点点汲取符骁的生命。
符骁又成了毫无生机的白。
血管是生命脉络的象征,是流动血液的全部支撑,血液拽在手中,标志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符骁松开了手,他的手无力地微微摊开,他拽不住,他的灵魂枯朽。
挣掉的管子把他的病号服蹭了上去,他的手臂埋着交错的血管,和每个人一样,像是一棵树。
和他常常靠在后院抽烟的那棵树不一样,符骁手里的树长不了那么粗壮,也脆弱地无法承担他的重量。
他的树需要靠输液来维持生命,但是输的液太多,树干晃动,飘下来一枚枯叶,他是白色的,他痛得叶面瑟缩着,是符骁。
“医生。。。医生。。。”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去找医生,池御心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符骁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如水,但身体却汹涌着翻滚的病痛,符骁隐忍着,但实在太痛了,便藏不住了。
池御盼着他醒来,但万万不是被疼醒的。
符骁醒了,可以摘下面罩,挣掉管子,那没醒的时候,是不是只能忍着。。。
医生又推着符骁出了病房,池御不敢看他,不敢看他还紧皱的眉,不敢看他失去血色的脸。
雪白床单上的血迹像是凭空绽开的几朵红梅,明明是从符骁身体里流出,却看着比符骁有生命力。
“我不知道。。。你那么疼。。。”
池御捂着脸抽泣,他的哭声和红梅都是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医院,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
忘记和不曾察觉的事等于从未生。
也许在池御不知道的地方,这样的情况在符骁身上生过成千上万次。
符骁的苦难似乎很擅长躲藏,他从不张扬,从来隐忍,让人现不了异常,让人以为,苦难向来对符骁网开一面。
从前种种好像如梦似幻地不真切,爱恨都是太过浓烈的情感,池御把这些通通倾注在符骁身上。
不光符骁撑不住,甚至只要某一天符骁不在了,池御的情感也将失去寄托。
如果符骁不在了,纵使池御再怎样生出一颗求真的心,从前种种也将一并成为心上的泡影。
池御总是任凭过去抹杀当下,他没有尊重符骁,更没有尊重自己,因为他甚至不肯听一听自己的心。
五分钟。。。
从符骁醒来到被推走,竟然只有短暂的五分钟。。。
池御的眼泪砸在手机亮着光的屏幕上,他被光亮包围着。
医生贴在符骁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符骁的脸笼罩在阴影下,他被病痛吞没着。
谭虔靠在符年青的病房门口,里面的人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不想祈祷,不想为里面的人祈祷,但他不得不替符骁考虑。
他怕符骁醒来受不了,他深深地低着头,他潜意识里一直默认着符骁会醒来。
中年失独亦或是早年丧父,好像是一个必选题。
这道题允许单选,允许多选,但不允许空着。
池御在等他的第七天,在等符骁的第七天。
所有祈祷所有期待最后都静默成了等待,酿成了不可言说的无奈。
乖。。。
符骁总喜欢对池御说这个字眼,但他无意扼杀池御的个性和自由,只是想让池御在最大程度上的远离危险。
“符骁。。。”
池御低唤符骁的名字,夜色如墨,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