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我發現自己的確不適合幹這行,就失業了。」他簡短地總結道。
秦溯很是為他的遭遇而扼腕嘆息,大呼江柳青的老闆眼瞎。但我卻對此存了一萬個疑惑,讓他再等等,不要一上頭就貿然行動。
「什麼意思?」秦溯問。
「前兩段工作經歷說那麼細,到最後一段經歷,兩句話就交待了。」我說,「你不覺得他有所隱瞞嗎?」
14。
在對江柳青的判斷上,「螢間」的老闆和員工,以及我這個編外試菜員,分為兩派。上頭的老闆秦溯和行動派廚師阿東認為,情況了解到這一步就夠了,可以沖了。而我和阿萍則認為,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柳青唯在最後一段工作經歷上一筆帶過,絕對是隱瞞了什麼重要信息。
「成年人,那還不興讓人家有點秘密了?」阿東說。
「那萬一這秘密正好就跟老闆的利益有關呢?」阿萍有理有據。
「我其實不是很介意……」秦溯弱弱的答道。
這簡直是世上最怪異的餐館,老闆與員工三人,沒有勞資糾紛,沒有理念不合,卻因為老闆的感情問題而針鋒相對,怒目而視。忽然只聽店外「嘩啦啦」一片響,共享單車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成排倒下去,電動車的盡頭,赫然是一個我們都很眼熟的、送餐包上掛著一個玩偶蜘蛛俠的外賣電動車。
聽說這世上只有三種人跑得比兔子快:奧運短跑冠軍;看到孩子摔倒的媽媽,以及挽救外賣的騎手小哥。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穿制服的身影「嗖」地從旁邊的小賣部里竄出來,風一樣地刮到了電動車邊,一把扶住堪堪要倒下去的電動車。
那度我生平未見,非要形容的話,就這麼說吧,如果用手機抓拍只能抓拍到一道殘影。江柳青倏地躥到他的電動車旁——但他沒有到外側去頂住自己的電動車,而是跑到了自行車與電動車之間的空隙中,生生扛住了倒下來的自行車。
本來呢,他的電動車還專門跟那一排單車有大約一輛自行車的距離,就算是單車倒下,也斷不會把電動車也碰倒,更不會讓送餐包翻灑出來。但這下可好,挨著他的那輛單車正好是輛故障車,支架支棱著,腳蹬子沒了,倒下的瞬間,筆直地從他小腿肚上劃了過去。
秦溯起身推開阿東就朝外走去。
我們在他身後跟了過去。江柳青的腿流血了,但他顧不上查看,只是趕緊把電動車推遠兩步,打開送餐包一看,臉立馬就黑了。
送餐包里不是滿滿當當的外賣,只有一個件——一個不算太大的蛋糕。我知道這種件,因為不好送,所以配送費稍微高一點,但也高不了多少,一件也就三四十塊錢的配送費。
為了這個蛋糕,江柳青特意在送餐包里墊了很多泡沫板,將蛋糕牢牢固定在送餐包中間。本來,電動車只是被自行車碰得晃了幾下就被他穩住,奈何這振幅對於蛋糕而言還是太大了,蛋糕在透明塑料盒內被撞得歪向一邊,塗滿奶油的蛋糕側面全糊在了盒子上。
江柳青閉了下眼,認命地掏出手機,給顧客打電話說明情況。還是幾年前的蘋果手機,估計修了壞壞了修好幾次,有點漏音,電話里顧客非常不滿,大聲訓斥他,而江柳青則一遍一遍地道歉: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您走退款渠道吧,我賠給您。
「你賠有什麼用!這麼晚我上哪再找一個蛋糕去?!我精心準備的生日驚喜派對都毀了!」電話那邊的顧客吼道。之後掛了電話。
被掛了電話,江柳青有些茫然。緊接著,又一通電話進來,是客服打來詢問情況的電話,人家顧客投訴了。
江柳青低著頭,半晌就說了一句:「那該怎麼扣就怎麼扣吧。」他手指摳著外賣箱,我悄悄探頭,記下了蛋糕盒子上的那幾個字母,假裝發微信,實則迅查了以下這個牌子——那是個很貴的牌子,就那麼巴掌大個蛋糕,將近一千塊。
那會兒是夏末初秋,微風吹拂著他的頭髮和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讓他看上去無端有點可憐。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騎手都不愛接送蛋糕的單。送蛋糕,意味著沒法同時送別的件。小心翼翼地送成一單,不過三幾十塊錢,但一單蛋糕有損毀,卻可能是需要好幾十個三幾十塊錢才能賠的。
開飯館的秦老闆自然認得這價格不菲的蛋糕。他笨拙地上前安慰道:「沒……沒關係,這個蛋糕我買了……嗯……」他把江柳青的手從外賣箱拂下去,好像生怕江柳青拒絕似的,乾脆直接自己伸手從外賣箱裡掏,「正好今天我過生日……本來想等打烊後請大家吃飯的,現在正好,蛋糕也有了……」
他不由分說,端著蛋糕便急急轉身朝店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吩咐阿東,「東啊,你愣著幹啥呢?那不還有兩桌客人呢,快,跟客人說,就說今天老闆生日,每人送一塊生日蛋糕。」
走到門口又回頭,柔和的燈光照著他那張因富足而顯得格外善良的臉,上面寫滿了類似憐憫的溫柔。
「江……師傅,你不來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也過生日,早一點發完去約會,嘻嘻
第23章
15。
這個點兒來「螢間」吃飯的,通常就那幾個奇奇怪怪的熟面孔——你想吧,能同時接受老闆的奇思妙想,廚師的過度熱情和跑堂的嘴快如刀的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