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而不知說什麼好,一瞬間有點慌,「還行。」
「不忙啊,那前幾次有同學來,我約你出來晚飯你都不來。」
握著手機的掌心有點出汗。「我現在上夜班,跟你撞檔,你上班的時候我都快下班了。」
「就你難伺候。」春和樂了。「行,找個你閒的時間,我調班。我先掛了啊,該切了。」
聽筒里只余嘟嘟的掛斷提示音,車載廣播裡,廣告結束,切回到主持人的聲音。我看著車前窗雨刷器左右搖擺颳走冬夜冷雨,用不了多久,就該下雪了吧?
我突然開口,跟司機說:「師傅,調個頭,去正定街雨Rain。」
2。
很難定義雨Rain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你說它是個酒吧,但它並不因賣酒而出名,而是以演出出名;你說它是個夜店吧,它不夠躁,你說它是個1ivehouse,似乎也不對,因為它一直慘澹經營,一年到頭演出都不過五十場;但你說它不是個1ivehouse吧,它的舞檯燈光和音響設備,放在整個京城,都是能排得上號的專業。
我第一次去雨Rain,還是趙非凡帶著去的。那會兒凡姐剛恢復單身,非凡說走走走,帶你們去嗨一把,去他媽的婚姻與愛情,今晚只放肆,不理智,只糾纏,不糾結。
好端端一普通話字正腔圓的男中音,偏偏讀英語從字母開始平翹不分,ccTV到他嘴裡就成了ceicei踢ei,小葵問他,去哪兒啊?
趙非凡說,雨潤。
我們大眼瞪小眼,小葵問:哪兒?
「雨潤啊。」
「肉聯廠嗎?」
兩個小時後,謝盟聽說了趙非凡拿這口音念他的酒吧名,笑得驚天動地,大有撒手人寰之勢。
我們去的早,雨Rain還沒開始營業。謝盟一邊跟趙非凡說著話,一邊調試著音響,我、小葵和凡姐就乖乖坐在座位上不敢亂說話。無他,來之前趙非凡就說了,謝盟人稱正定街二哥,放眼整個京城滾圈排老六,特別能砍,特別能搖。
可能是見我們仨太僵硬,謝盟跟趙非凡聊了幾句,就繞到我們面前打招呼。他說非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第一杯我請,你們喝點什麼?
小葵戰戰兢兢地說,謝……額,請問,我們該叫您謝二哥,還是謝六哥?
於是謝盟一臉複雜地看向趙非凡,質問道:你到底給小姑娘灌輸了什麼?
是熟了之後我們才知道,所謂正定街二哥,是因為大哥是他的老闆,也就是這家酒吧的真正的老闆,謝盟根本就不是這家酒吧的老闆,他就是個主理人,俗稱經理。所謂京城滾圈老六,是聽說在他們圈,有一個「最欠」的排名,謝盟不是江湖地位或資歷排老六,而是在圈裡,他第六「欠」——嘴欠,人欠,運氣欠。
「那,特別能砍呢?」小葵很幻滅,忍不住追問。按照她的說法,趙非凡介紹謝盟的話一出,她已經自動腦補出一部滾圈古惑仔傳奇的大戲了,加之謝盟偏還長得一副落拓混不吝的痞帥樣,她很難接受種種設定的真實解釋。
謝盟嘆口氣:「法治社會啊小妹妹,打群架都犯法。侃個大山還行,砍人不行,甭聽非凡瞎掰扯。」
作者有話說:
在教室里趁著同學睡覺偷偷發一章
比在朋友面前掉馬更可怕的是什麼?是被同學知道寫脆皮鴨文學啊
今天課間還有一大哥滿懷同情地問我,說你這加班挺嚴重啊,下課也拿出電腦來敲敲打打。我連忙點頭,嗯嗯,是啊,無良老闆又在剝削我的剩餘價值了,那怎麼辦呢
第58章
3。
謝盟看上去混不吝,但人卻意外地好相與。所以去了一次之後,我們就把雨Rain當成編輯部聚會的根據地,並自作主張地跟著趙非凡叫他二哥。
凡姐說,自己以前以為滾圈的人都很拽,主打一個藐視一切反叛到底,沒想到二哥慈眉善目的,看誰都樂呵呵,倒像是個生意人。
——能不生意人嘛!酒吧不大,除了兩個搞衛生的阿姨和一個dJ,其他事務,從收銀到點單,從調酒到巡場,都是他一個人做。有次萬聖節,我去他那兒打發時間,那會兒他們還有個萬聖節音樂派對專場,燈光亂晃,音樂躁動,群魔亂舞,而謝盟則像2o年代俱樂部的香菸女郎一樣,手裡端個大木盒子,一跛一跛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指著盒子上花里胡哨的糖果咧嘴一笑,說,蘇老師,挑一個。
他頭上扎一花頭巾,底子綠色的。說話的時候,一道強烈的白色光束自他身後掃過,瞬間將他的身影劈成涇渭分明的兩半——如果他是個明星,我想這一定是世上最好的舞台效果。他有著一雙圓圓的杏眼,聽人說話時,總是微微睜大,格外專注又帶一點點投入的驚訝。燈光中,暗裡的一半詭魅如妖,明亮里的一半純真如鹿。
酒精、音樂和躁動的人群總會讓人比平時更瘋狂一點,於是我湊近他大聲問道,「都有什麼口味的?!」而他也在我耳邊喊,「很多種——不要糾結於某種特殊口味嘛蘇老師,隨便挑一塊,enjoyyournight。」
我順從地挑了一塊,他指著我身後某個地方說,「今天有個人來應聘,我先去照顧下。」
我搖搖頭,就這麼個破地方還有人來應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白襯衫黑褲子,斑駁的燈光在那人身上投下一朵朵五彩斑斕的花,他站在狂歡的人群中,侷促地四處張望著,謝盟過去拍拍他的肩,把他帶到吧檯那邊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