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蘇哥,自從我從家裡出來,就沒人給我拿主意了。我是真把你當哥哥,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安謹言這麼一說,我就沒脾氣了。想起昨晚mr。d跟我說的那些話,別管安謹言是不是個冤大頭吧,至少他現在很快樂。於是說,「如果你很喜歡他,那偶爾去他那兒住一住,照顧一下也可以。但沒必要退掉這邊的房子啊,畢竟每月多一千來塊,也還不起你那堆債務。」
——假使有一天,他發現他的愛情並不值得一提,那麼至少還有個小小的出租屋在這裡等他回來,他不至於流落街頭一時無處可去。
安謹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重重地點頭,說,「嗯。」
15。
沒過幾天,我在上班時,突然一則群消息蹦了出來。是個相熟的同行前輩:「操啊,兩百年不跟案子了,一跟個案子又遇上沈君頤。」
群里人不多,還是那會兒跑案時認識的同行,這些年大家轉行的轉行,轉崗的轉崗,還在一線奔波的人不多了,因此群總是沉寂著。這一句吐槽,炸出好幾個人來,大家幸災樂禍,紛紛揶揄他「福報」。
沈君頤的名聲的確是糟透了。但這其中七成是他自己作的。
早些年,他和他師傅都是那種能攪動輿論,一呼百應的律師。不同的是,他師傅是真泰斗,接的案子雖不多,每一個都有著足以推動法制建設的分量,老人家德高望重,六七十還為案件奔走,贏得了法律界與輿論界的的尊重和呼應。
但沈君頤從一開始,就是主動出擊那個,往往案子還沒走到開庭那一步,他就會先聲奪人地發聲、安排自己的當事人接受採訪。
這倒也罷了,律媒合作嘛。但這人狗就狗在,他太會見風使舵了。如果案件處理情況對他的當事人不利,他就會拼命輿論造勢,四處訴苦,等他占據輿論高地,或者收到警告之後,誒,他就閉嘴了。不僅自己閉嘴,還嚴禁當事人再接受採訪。而這時候,案件往往只推進了一半進程,媒體採訪推推不下去,撤撤不回來,被他遛得紛紛叫苦連天。
然而世事無常就在於,越是他這樣的律師,當事人越聽話;而他師傅碰上的反而難纏。老先生最後接的是個爭議性很大的案件,可謂全國矚目。老先生多次公開表示,哪怕賭上律師證被吊銷,也要做無罪辯護。結果就在案件炒得最熱的時候,當事人宣布撤換律師,選擇認罪認罰。
一時輿論譁然,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是當事人受到壓力,但更多的人是在質疑律師作秀、操控輿論。老人家一輩子各種榮辱都經歷過了,不知怎的,偏在這個案子上過不了心裡這個坎,急怒之下直接進了醫院。
而在這個過程中,被視作老師接班者的關門弟子沈君頤,一直沉默著,直到師傅去世。
經此一事,刑辯圈裡挺多人覺得他是個軟骨頭,繼承不起「死磕派」的衣缽。而沈君頤也看不上這幫人,私下裡說,都什麼年代了,傻逼才搞死磕這一套。一點策略都沒有。
這話又被好事者傳了出去,惹得大家愈發不待見他,有言辭激烈的法律界前輩,乾脆說他「欺師滅祖」。
一來二去,反正,他漸漸就不打刑事官司了,四處接一些不痛不癢的民商案子,反而在輿論場上很活躍,活像個網紅。
群里大家七嘴八舌,搞得前輩一個頭六個大:「這是個離婚案啊!他怎麼什麼都接,他一個光棍懂個屁的婚姻啊!」
底下馬上有人接:「人家雖然是未婚人士,但感情經歷可比老哥你豐富著呢。」
前輩說,「我哪能跟人家比啊,這麼多年他不一直那樣,老孔雀似的,走哪撩騷到哪。」
我忍不住私聊了前輩,我問,沈君頤撩騷誰了啊?
前輩以為我是來八卦的,迅發了一張圖給我。「那不知道,反正沈哥沈哥地叫,親得很。」
是張飯局抓拍。沈君頤旁邊是個年輕男孩,也是那種青春陽光掛的。拍照片的人並不穩,圖有點糊,但這並不妨礙兩人的手光明正大地在桌上疊在一起,那男生看向沈君頤的眼神我熟悉,跟安謹言一模一樣。
第47章
16。
看到照片我突然想起,沈君頤之前的男伴,我見過一兩個,都是這款。可能他是個從陰間爬出來沒什麼生氣的人,偏就需要從這種青春陽光掛的人身上吸取能量。但,誰讓人家就是有這個本事呢?陰間的鬼,也攔不住有人前赴後繼地往他身邊貼。
只不過我見過的那兩個,一個是留學歸來的金融小開,父親一個電話就能送進摩根士利丹刷實習簡歷那種,另一個則是Top2的高材生,聊天時偶然提到,自己畢業時手握八個offer。
合則來,不合則去,人家有這個資本。有時候我覺得沈君頤這輩子就適合跟這種遊戲人間的人在一起,這是他的宿命。
而安謹言,他就像株菟絲花,柔弱地攀附著沈君頤而生。沈君頤能從他身上汲取到自己想要的能量嗎?大概能吧,但代價是,這株菟絲花註定要在攀附與被掠奪之間,漸漸枯萎。
沈君頤出差回京之後,曾找過我一次。是找我給他做活兒。他代理了一個富豪的離婚案,財產分割涉及一家上市公司、十多處房產和八位數現金。
他說蘇老師,你方不方便寫篇文章,我安排你採訪我的當事人,費用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