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柴清嵘既然已经是前尘往事,那么无论她如今是柴宗主也好、柴姑娘也罢,沈濯都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旁的心思,他问心无愧,一件曾经送出的礼物,即便当着众人的面谈起,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局促尴尬,又或者应该避讳着谁,他坦坦荡荡、磊落自然——
爱情、亲情、友情,在沈濯心中,或许并无高下之分,他不会因为要迁就一边,便放下另一边。
云燃当然明白……也知道自己应当明白。
但有时候,应不应当与愿不愿意,却不是一定相关的。
云燃的唇微微动了动,垂眸看着沈忆寒明亮的眼睛,最终并未说什么。
也是在这一瞬间——
白河河面上忽然浪涌滔天,整艘灵舟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所有人都几乎站不住,有修士色变道:“不好,涨潮了!”
天空中乌云夹着雷暴,大雨滂沱而下,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渐渐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云燃想要去抓沈忆寒的手,却抓了个空,举目四望,整艘灵舟上空无一人,唯余他自己。
他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就要窒息,一个踉跄跌跪在了剧烈摇晃的甲板上,抬起眸来,一双凤眼里却全是细密的血丝。
一场大梦,便这样突兀的醒了——
可沉溺在梦中的人,却很难再分辨自己究竟置身真与幻。
云燃扶着胸口,忽然噗的喷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丝溅的甲板上触目惊心、细细密密的连了一片,又被暴雨冲刷而过,血迹顺着水流潺潺向下。
他闭了闭目,低声道:“沈濯……”
像是回应他的这声低语,雨幕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影子,但却很朦胧,看不清模样,只能依稀瞧出是那个人的轮廓。
“阿燃,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云燃答不出话来,暴雨拍打着他的脸颊,他只感觉体内真元正在寸寸逆转,五内郁焚如火,张了张嘴,只有温热的液体混杂着冰冷的雨丝,不断地从嘴角往下流淌。
他没有回答,那个影子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远远地望着他,不言不语,良久的沉默让云燃感觉到不安,他双手撑着湿滑的甲板,往影子的方向挪了一步,却听见那个声音道:
“阿燃,你竟如此自误。”
“情爱小事,也值得你我如此沉坠其中?”
云燃的呼吸重了些,抬眸望向那个依稀的影子,想要说话,却不出声音。
影子仍在说话。
“原来你我并非同类。”
他的语气似有些失望,又有些怅然,“是我这千年来自作多情了,咱们之间……根本算不上知己。”
最后影子道:“罢了,阿燃……我不能误你修行,你原不该囿于情爱,都是我破了你千年持守……咱们以后还是各自安好吧……我……”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声音渐渐模糊,影子也在雨幕中一点点淡去。
云燃双目渐渐变得一片血红,他看着那影子消失的方向,瞳孔中却渐渐铺展开细密的暗红色纹路,眉心那原本已经消失的登阳剑砂,竟又重新出现了,而且一点点加深、一点点变得殷红如血,触目惊心。
密布的魔纹从他的衣下蔓延到原本修长的脖颈,又一点点向上攀爬。
暴雨如注的天幕中,雷电连连闪烁,密集交织,像是云燃颈上那向上攀爬的魔纹。
又是一声轰鸣。
但这次,雷声响过后,接连响起的却是一个清晰的声音——
云燃呼吸一滞,抬目望去,却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四目相对。
那双眼里震惊、焦急、担忧,一切都清晰可见,不再是一个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影子。
他从雨幕那端出现,面容上却没有一点雨水的痕迹,像是一朵探出水面的莲花。
沈忆寒从另一个世界,朝着云燃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