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可眼睛酸胀得厉害,她拿起一颗已经压扁变形的大白兔奶糖,剥开放进嘴里。
太婆又把另一颗举到叶子刚面前,请他吃。
叶子刚心里也不好受,这还是上次他和李小可一起来时给太婆买的糖。他自小家里生活条件不错,从没见过还有这么贫困的人家,他抬手擦了擦眼睛。
看见李小可打开吃了,他也接过来剥开吃了。
太婆开心了,眼睛亮亮的。
“吃了饭再走吧,这马上中午了。”
舅婆挽留着,表叔也一直在家没出去。
李小可看舅婆的神色不似作假,便没有拒绝。“好,那就叨扰舅婆了。”
“没事,很快的,你跟你太婆说说话。”
舅婆煮了一锅面条,里面放了不少肉丝,还给他们三个人每人卧了个鸡蛋。她和表叔的碗里,就只有面条。
“这事说起来也是怪你舅公,几年前你爸妈愿意把人接走,你舅公非要他们把你太婆关系也转走,你太婆就不肯走,你爸妈也没法子,你舅公又犟,我们劝他也不听。”
舅婆跟李小可解释着,擦擦眼角又看向太婆:“妈,你要怪就怪我,别怪铁蛋,铁蛋也不小了,媒人也不肯上门。。。。。。”
李小可叹了口气,这家人本质上也不是什么恶人,还是太穷了。一个侄媳妇和侄孙,除了这层过继关系,太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吃完面条,李小可真诚地向舅婆和表叔表示感谢,就冲他们今天这态度,她愿意对他们好一点,毕竟总有一天,太婆还要靠这个名义上的孙子摔盆打幡。她李小可就算再有本事,也行使不了这个孙子的权利。
“太,你想去看看太公和舅公吗?”
李小可觉得太婆应该想要和他们告个别。
“唉,看啥呢?不去了,那山上不好走。”
太婆笑着擦擦眼睛,浑浊的眼珠流出了眼泪。
“奶奶,你想去,我背你去。”
张铁蛋也表示了他的态度。
“让子刚背吧,表叔在前面带路就成。”
听到大家说要去山上,太婆一边说着“不去啊,给你们添累做啥”
,一边还是趴在了叶子刚的背上。她拉着叶子刚的手,不停地说着“这怎么使得啊,这还要连累你背我上山”
。
但她脸上的表情是欢喜万分的,虽然她的相公和儿子的坟墓距她住的屋子不到百米,这么多年,除了当年接她回来时,张家舅公带她去太公坟前告知她回来的消息。
后面她再也未曾去过,因为她的那双小脚,一个人走不了那百米的距离。
到了太公坟前,叶子刚蹲下身子,李小可把太婆搀扶下来。
太婆柱着李小可准备的拐杖,说要一个人待一小会。几个人就站在一米外看着,就见太婆站在太公墓前擦着眼泪,又走了两步在舅公墓前,这两座墓都太多年了,坟包早已成平地,只有墓前小小的碑石上刻着这墓里主人的名字。
墓碑太小太矮,太婆也蹲不下去,她就站在墓前,低头看着儿子的坟地,末了擦擦眼泪,说了句:“儿啊,娘来看你了,这只怕是娘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又回到太公墓前,笑着说:“等下回再来,我就能和你们团聚了。”
她拿着手帕又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我去了。”
从山上下来,李小可又去村长家告别,村长也来送了他们。
张家的老太太要去省城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早就飞到了各个田间地头。很多人得到消息,都从地里回来了。
桑塔纳周边,围满了来送行的人。
不管他们是出于看热闹还是来送别老人,李小可都真心感谢着。她扶着老太太,看她和认识的人一个个打着招呼,也不催促。今天一别,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这是老太太15岁嫁过来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这里有着她很难割舍却又已经物是人非不得不割断的牵挂。
她已经是村里辈份最高、年龄最大的长辈,她认识的人不太多了。
车终于离开了张家村,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小村庄,太婆掏出手帕,眼角擦了又擦。
“太,别难过了,以后想回来看看就跟我说,我们一起回来看太公和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