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山又落夜雨,溪水潺潺,更深露重。
沈洱变回人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在泥泞不堪的草丛中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只要能跑到山下的村庄,顾明昼就再也休想找到他。
村庄,村庄……
沈洱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竭尽全力地跑着,脚下忽地被一根不知哪里冒出的藤蔓绊倒,整个人摔进泥里,他想爬起身,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头朝下轱辘轱辘地从陡峭山坡上滚了下去。
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
粗粝的石子在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沾着血的泥水在脸侧滑落,沈洱强忍住遍体的剧烈痛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抬起头去,整个人呆在原地。
面前哪是什么村庄,典雅奢贵的宫阁楼台连绵不尽,朱墙碧瓦高大宏武,琉璃灯盏如天上繁星,不远处长街人声鼎沸,熙攘热闹。三百年前那不到二十人的小村子,如今竟已成了一座繁华富饶的不夜城池。
他怔怔地走进城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童,脑袋高高抬起,仰望着仿佛能够直插云霄的高大楼阁,出神地想象里面的场景。
好漂亮,比他当初住的碧磬宫还要漂亮。
街上所有百姓都穿着体面,提着精致的琉璃灯盏,所有人经过沈洱时,都忍不住驻足投来异样的眼光。
沈洱被这些目光看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自己。
脏兮兮的衣服,泥水从发丝滴滴答答地掉落,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还跑丢一只,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脸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和其他人相比,好像确实奇怪了些。
他垂下脑袋,耳尖微微泛红,而后故作若无其事地抓住肩边的头发,悄悄把上面的泥水拧干,然后捋平衣裳上的褶皱,蹭去脸上的血和泥巴,挺起胸膛走在人群里。
还没走几步,沈洱的肩头忽然被人狠撞了一下。
身上本就疼得难受,撞到肩头之后沈洱更是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人却先开了口。
“你眼瞎啊,知不知道老子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料子?”
沈洱被撞地懵了一下。
片刻后,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一身花里胡哨的华贵锦服,上面绣着精致风雅的蟠龙图案,腰间还佩着宝玉和名剑,相貌尖酸刻薄,声音嚣张跋扈。
沈洱直勾勾地盯着那件漂亮的锦服出神,眼睛好像被那细腻的纹路黏住似的,顿了顿,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脏旧的素衣,眉头轻轻蹙起。
“老子问你话,臭乞丐,听不懂?”
男人上前一把扯住沈洱的领子,面目狰狞,“这件云绣贵得能买你一条命,让你身上这摊臭泥给我弄脏弄臭了,你怎么赔?”
沈洱没说话,眼睛微微眯了眯,指尖悄悄运起一股邪气。
他虽打不过顾明昼,但杀个人,还是很简单轻易的。
刚要动手的刹那,男人身后忽然跑来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沈洱偏头看去,这几个护卫至少是金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