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自在摸摸田幼薇的头,回头问高婆子:“天黑了,打个灯笼去前头看看,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田父的长随平安在门外朗声道:“主母,老爷和谢家大老爷一起回来了,要留晚饭。”
谢氏嗔道:“经常不打招呼就带人回家吃饭,幸亏今夜饭菜还过得去,快让厨房加两个菜,温些酒来。”
一家人忙碌起来,田幼薇也帮着摆放碗筷,趁空和田秉小声道:“谢舅父这时候过来,怕是为了白天的事。”
田秉也有同样的看法,担心田父会因此责骂自己,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田幼薇小声道:“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田秉道:“小丫头,还挺沉稳的嘛!”
谢氏道:“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田秉和田幼薇一齐摇头:“没什么!”
刚布置好,田父就领着人走了进来。
谢大老爷是个又白又高的胖子,天生一副笑脸,慈祥得很,先就大声和田幼薇兄妹打招呼:“每次见着你们俩,舅父都特别羡慕你爹娘,长得好也就算了,还教得这么好!”
田父和谢氏都觉得面上有光,与有荣焉,谦让道:“谬赞,谬赞!这俩孩子差你家阿良远了。”
谢大老爷把脖子往后一梗,大声道:“胡说!阿良只知道吃和玩,哪像阿秉这样能干懂事!”
田秉和田幼薇都觉得,谢大老爷这是要将白天的事拿来说道了,就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接招。
却见谢大老爷亲热地搂了田秉的肩,笑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白天的事是谢三儿那个混账东西不像话,反了天了!舅父已经骂过他啦,明日叫他来给你赔不是,怕你委屈难受,舅父特意来看看你!”
他说得格外诚恳和气,倒让田秉不好意思起来:“谢舅父,我不是有意要为难……”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亲兄弟明算账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交情才能长久!这是烧制贡瓷,干系着这许多家人的性命身家,开不得玩笑!”
谢大老爷回头拍着田父的肩膀,豪爽地笑:“这小子是个做大事的料!你得好好栽培才行啊!”
田父是个爽朗性子,摸着胡子道:“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冲了些,过后我教教他。”
“没有的事!是我御下无方丢了人!”
谢大老爷很圆熟地将话题转过去:“饭菜好了么?饿得不行了!”
“好了,好了!”
高婆子见着谢大老爷总是格外热情,毕竟谢氏娘家的亲兄弟不怎么成器,更多依仗这位族兄。
谢大老爷和田父坐下来喝酒吃菜,叫田秉也在一旁陪着。
田幼薇闷着头掰螃蟹吃,不时往父兄碗里放点蟹肉,又分谢氏一块蟹黄,耳朵听着谢大老爷侃侃而谈,对这位世交舅父生出些不一样的看法来。
田父虽然勤奋,日常除了维持窑场瓷器生产之外,还经常往明州港做些货品生意,但性子始终太过憨直仗义,更不是精打细算之人,时时仗义疏财。
不然也不会都是一样的乱世,这么多越州富户,唯有田家把所有家资都耗费空了。
谢大老爷谢璜就不同了,八面玲珑,精打细算,精明得不得了。
明明是谢家做得太不像话,他这么急巴巴地跑上门来赔礼道歉,吃着田家的酒菜,倒让田家人觉得过意不去。
这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