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明河忍不住插话道,“你不是说这是巢穴吗?圣路易斯医院离我家不远啊?”
她以前去过几次圣路易斯医院,可没见这些魑魅魍魉。
“不,你说的是黑摩尔市圣路易斯医院;我们此时所在的,是巢穴中的圣路易斯医院。
“巢穴根本不在人世中。”
红发男人静默几秒,似乎想让这一句话,真正渗入麦明河认知中去。
“或许是宇宙产生了裂缝,黑摩尔市投在裂缝中的阴影,化身成了这一个充满危机与古怪的巢穴,成了一个只有少数人能进入的异界。黑摩尔市中的地名,你在巢穴中也能找到,只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个扭曲黑暗的版本。”
红发男人好像怕她打岔,继续往下说道:“总而言之,我们发现,当人在圣路易斯医院中遇到了甩不脱的危险时——比方说,我们被居民盯上了——那么太平间就是一个‘重置’的地方。”
“重置?”
麦明河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话,消化不了的,就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对年轻人的语言不太懂;聪明手机——噢不,智能手机——也是花了好一阵子才弄明白的。
“对,简单来说,你到太平间蒙上脸躺一会儿,在圣路易斯医院眼中,你就‘死去’了。居民追逐的人死了,它们自然就不追了,你再走出去,就是一个崭新活人,没东西追伱了。乍一听儿戏,可是仔细一想,却很合逻辑,对不对?进了医院太平间的人,当然很快就会被医院忘记。”
“生活中也一样,”
麦明河喃喃地说。“忘记你的,不止是医院。”
“所以我才把你领来,”
红发男人总结道。“你知足吧,如果你是其他家派的猎人,我绝不会轻易把你带来的。”
“为什么?”
“同行是冤家。”
麦明河有点懂了。这些人自称猎人,猎人中似乎又分出许多个家派;他们也不知道别的家派知不知道太平间是一个重置点,如果不知道,他们当然不愿意主动暴露这个宝贵讯息。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来巢穴……?”
“姐姐,”
红发男人笑了一声,“你摸摸肚子上的伪像,你想想为什么?伪像能达到的效果千千万万,从提升五个IQ,到逆天改命,无奇不有,甚至能实现人类最不可能的狂想。但伪像只有在巢穴中才存在。黑摩尔市里,愿意为它们付出高价的政商名流,大有人在。有需求,就有供应,我们都是被经济学原理领进巢穴的。”
顿了顿,他说:“所以,我们才会被称为伪像猎人。”
伪像猎人啊……
在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黑摩尔市里,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追逐、买卖着这么奇幻如梦似的东西……
如今自己也不小心,闯入世界之外的世界,获得了第二段生命。
麦明河躺在停尸床上,心脏咚咚作响。
她很惊讶,自己此刻竟然没有害怕,没有想逃回家;反而好像是个半夜误闯游乐园的小孩——黑夜是另一个领域,黑夜中的游乐园轮廓陌生诡怖,却也是无法抗拒的广阔奇妙。
巢穴……阴影森森的漆黑深夜里,一个可以让她骑上旋转血马,奔向奇境的乐园。
“我从没想过……我竟然会掉入这样一个地方。”
她低声说。
与今夜一比,此前一辈子,仿佛都忽然干扁褪色了。
“你以前不知道巢穴存在,情有可原。如果没有前辈带着,全凭运气不小心打开通路、进入巢穴的人,可不多见——”
();() “通路?”
麦明河抓住这一个词,差点从床上诈尸起来。“我撞上电视机屏幕后,就掉进病房里了。难道那就是我的‘通路’?”
红发男人沉吟着,“嗯”
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