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贾母到来,王夫人跪在贾母跟前哭诉道:“老太太,你得为元春做主啊!”
她千娇百宠地养大的女儿,怎么入了宫之后,便成了伺候人的玩意?而且甄家和她们贾家不是老亲家吗?怎么甄太贵妃竟全然不顾亲戚情分,糟蹋他的女儿!
“胡闹!”
贾母喝斥道,“宫里自有规矩,娘娘的事情,能轮到咱们说话的份!”
甄太贵妃是何等身份,即使是她错了,细论之下,也还是她们的错,总之娘娘是永远不会错的。
王夫人不服,还想说话,元春制止了王夫人,轻声道:“太太,这事怪不得太贵妃娘娘,是女儿一时不察,没注意到甄太贵妃想用木樨清露,而非玫瑰清露,上错了汁子,是女儿的错,怨不得太贵妃娘娘。”
元春顿了顿又轻声道:“这阵子太贵妃因为迁宫之事,娘娘日夜多思,好些得用的大宫女、掌事太监都受了罚,女儿这五板子还算轻的。”
上错汁子只是明面上的理由,说到底,甄太贵妃是因为迁宫之事心情不好,拿宫里人出气罢了。
贾母顿时就明白了,她拍了拍元春的手,叹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
不愧是她养大的孙女,是非轻重还是拿捏的住的,感慨之下,贾母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贾元春眼眸低垂,眼眸间闪过一丝恨意,“孙女儿只是女官,那能和娘娘们相比。”
老太太永远不会知道她这几年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那曾经做为荣国府大姑娘的傲气,是在宫里一点一滴的被抹去的,要是她不懂得低头的话,她早就死了,也活不到现在。
元春强忍那一丝酸楚,轻声道:“老太太,虽说甄太贵妃罚了孙女,但孙女觉得应该不是甄太贵妃赶孙女出宫。”
贾母微微沉吟,“这事你可确定?”
元春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圣上登基之后,甄太贵妃的性子越发古怪,还特别喜欢使唤她,每每挑她的错误,她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女官,但在储秀宫里,那日子过的比普通的二等宫女还不如。
她心里明白,甄太贵妃就是想看着她伏首跪地,看她一个堂堂荣国府的大姑娘在她的跟前做狗,从她的身上找寻优越感,就凭这一点,她敢确信,逐她出宫的人绝对不是甄太贵妃。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倘若是甄太贵妃出手,断然不会只逐孙女一个,想来必定会连抱琴也逐了出去。”
元春和抱琴并不是同时入宫,入宫的路子也不同,明面上,元春和抱琴似乎并无瓜葛,但甄太贵妃是知道抱琴是荣国府送进宫的下人,要是甄太贵妃真对元春动手,绝对不会留着抱琴继续在储秀宫当差。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贾母对甄太贵妃的疑心也淡了些,但如果不是甄太贵妃,这事又会是何人所为?
要知道,朝堂上素有规矩,无论男人怎么斗,绝对不会把手伸到妇孺身上,但元春送回府时如此狼狈,分明是有意为之,是何人会如此狠辣,把手段用到妇孺身上了。
贾母思索许久,始终想不出来会有谁和荣国府这么大的仇恨,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折辱荣国府,最后只能叹道:“祖母老了,对这个朝堂都不熟了。”
元春连忙柔声宽慰,见贾母难掩感伤,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方才孙女回来时,怎么不见大老爷呢?”
虽说大老爷处世糊涂,但大老爷交友广阔,在宫里倒是有几分门路,若是方才大老爷在场,说不定可以帮忙了解一下,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也不一定。
元春不提贾赦便罢,一提到贾赦,贾母就恼火,她怒道:“别提他了!”
元春微感惊愕,贾母看似慈祥其实城府极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贾母如此生气。
她好奇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按住女儿的手,连忙摇头,说实话,最近大老爷的举动连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她知道大老爷为了王熙凤和迎春之事恼火,这也没什么,不过大老爷这气也着实长了点,将琏哥儿与王熙凤拘在东院里一拘便是好几个月不说,甚至这几个月里不曾向老太太请安,这可跟大老爷平时的做为全然不同。
不只如此,大老爷还特意去了一趟户部,让户部以后把他的俸给直接送到东院,不再送到荣国府里,虽说荣国府也不缺大老爷那区区几百两银子的俸银,但大老爷此举,着实让大伙摸不清头脑,总归人家母子斗法,她们这些凡人还是避着些的好。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也着实熬不住,问了个清楚明白,再宽慰了元春几句,便就回房了。
但即使回到房里,贾母也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自十六岁上便嫁进荣国府,这些年来也算是经历过了了大风大浪,按说什么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识过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惊得住她,可这一次,他真是摸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贾母睡不着觉,一旁守夜的鸳鸯早早就注意到了,她轻声说道:“老太太,可要用点蜜水?”
她顿了顿又道:“我让厨下备好了燕窝粥,老太太可要进一些?”
因为大姑娘的事情,老太太心里存着事,晚上便没进多少,想来该是饿了。
贾母摇摇头,“我吃不下。”
现在就算给她龙肉,她也吃不下。
她顿了顿道:“去!把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的紫檀箱子给我拿过来。”
鸳鸯混身一颠,但仍低声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将紫檀箱子给拿了过来,她手心直冒冷汗,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要命的东西给摔了。
“去吧!”
贾母接过箱子,挥挥手示意鸳鸯下去,“你且去休息,今晚不用你守夜了。”
“是!”
鸳鸯咬了咬下唇,看成老太太手里的箱子露出几丝不安之色,当然还是乖巧的退下。
贾母打开箱子,随手拿出箱子里的秘药,琢磨再三,沉吟许久后叹道:“罢了。”
再等等,说不定元丫头还有点用处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