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最近越发忙碌了。”
灵奴感慨道,这刚来王府的时候睡到日上三竿呢,可现在都快夙兴夜寐地操劳。
“其实我自己心中也热切。”
王映霜说。她以前在王家的时候,不甘心的事情太多了,但能够改变什么呢?只能自我安慰,让心情平和起来,将那些期盼压下。
对未来没什么指望的话,人当然会变得懒散,不愿意过问世间事。可现在知道事情多了,希望也接踵而来。如果真能破天荒一回,她努力一番有何不可呢?
灵奴不大懂,可她跟着王映霜来王府的,王映霜说什么就是什么。
参加的宴会不会明着挑开朝堂上的事情,可朝臣的家事哪能那么容易跟朝政分开,互相往来的频率就是一种暗示。王映霜和高素之没什么所谓的“内外之别”
,宴会结束后,她一回家就将自己所见所知说给高素之听。
王映霜轻叹一口气:“晋王与晋王妃感情不睦。”
晋王妃卢兰生是王映霜的表姐,比她大上几个月。卢家是衣冠士族,在魏王、晋王中,卢氏子弟其它房支子弟是倾向魏王的,这么一来,表姐一家就像在夹缝中了。士族们试图动摇他们,而支持高慕之的勋贵呢,则是不待见他们。
几位亲王的婚事都是宫里选的,泰始帝不可能让衣冠士族与勋贵泾渭分明,犬牙交错才是他乐见的。
王映霜又说:“舞阳公主今年十四,元贵妃那边也替她张罗婚事了,听说选中的魏国公的幼子。”
舞阳是晋王的同母妹,元贵妃要推晋王上高位,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利用手中的资源。婚、宦二字,是本朝士人最看重东西。什么“结两姓之好”
,其实就是一种资源的互换,高门权贵的行为与卖女无疑。王映霜很鄙夷这样的行为,人世间不知有多少受害者。
“宇文神阔的幼子?”
高素之咋舌,她知道元贵妃和晋王想要拉拢勋贵出身的宇文神阔,但也没必要做到这地步吧?要是记忆没出错的话,宇文神阔的幼子是个痴儿啊!剧情中的舞阳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绝非高素之愿意见到的。
王映霜点头。
“还未定,就能改。”
高素之想了想,吐出一口浊气,圣人那边指望不上,但皇后却是可以插手的,毕竟她才是国母,能过问皇子公主的婚事。剧情还没发展到那地步,舞阳自尽得是泰始二十二年的事了。
“卢家那边——”
高素之犹豫片刻,又问。
卢家现在是王映霜的舅父、卢兰生的父亲卢匡君当家,他为兵部尚书加同平章事,是出入政事堂的宰相。卢匡君有个弟弟名叫卢匡岳,官至秘书少监,也得泰始帝信重。剧情里这两位最后选择晋王,在魏王得势后,被贬官放逐,但是保住了性命。其中有其它卢氏子弟的运作,也有王家人的出力。
“大王不必主动去拉拢他们。”
王映霜思考片刻,说,“探听卢家虚实的事情由我来做。”
她那舅父其实不同意表姐做晋王妃,甚至入宫去请求圣人收回成命,可惜抗争失败。他的立场,跟卢兰生的选择会有点关系。
王映霜的话让高素之宽怀,她的金手指是003吗?不,是王映霜啊!她的喜悦洋溢在脸上,恨不得抱起王映霜转上两圈,可也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来是边界感,二来呢,她也没这个体力。破风箱似的身体养好些许,但与弯弓射大雕的强劲还相去甚远。
高素之的神思飞扬,直白炽热的眼神呢,则毫无遮掩地落在王映霜身上。
王映霜被高素之看的脸热,她长这么大,得到的纯粹炽烈的眼神,都来自高素之。尽管心中说着要淡然平静,可依旧是控制不住蒸腾的热气,一颗心在胸腔中擂鼓似的,咚咚砸个不停。哪里还有平静雍容?
这时候的高素之,“不聪明”
的那边再度显现了。
王映霜无奈,只得轻咳一声,喊了声“大王”
,她问:“今日经抄完了吗?”
高素之:“……”
她朝着王映霜伸出右手。
王映霜一挑眉,视线从那能与玉石交相辉映的手上略过,沉心静气:“嗯?”
高素之张了张嘴,叹气说:“手疼。”
说是让高素之抄书,可王映霜哪有可能所有篇章都让高素之动手?这一日下来,能写几个字?她狐疑地盯着高素之,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在她手腕上轻轻揉搓两下。
高素之顿时心花怒放,窃笑不已。可一抬头,就对上王映霜那充满审视的目光。高素之一下子又变得心虚起来。人还是得学会知足,要懂得适可而止。在享受片刻后,高素之依依不舍地收手,说:“其实也没那么疼。”
王映霜仍旧是一副很平常的样子,说:“习惯就好,大王加油。”
温热的触感还在指腹徘徊,王映霜心燥得很,也不知怎么了,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但做都做了,可不能在高素之跟前露怯,要继续保持心怀的坦荡。
“心源师询问学堂外要不要树立功德碑。”
王映霜岔开话题。
“要的。”
高素之点头,又说,“不过得缓缓,要让齐王资助悲田坊、供他们读书的观念深入人心。”
高素之可不是做好事不扬名的个性,这些都会成为她日后上进的资本,只能对“纯粹”
摆摆手说再见。
王映霜嗯了一声,她抬眸凝视着高素之。晚霞倾斜着照入屋中,晕染了一层浅浅的金红色。高素之垂着眼睑,眼睫纤长浓密,扫下一团暗影。王映霜微微有些失神,直到高素之挪动脚步,在她身侧坐下,大喇喇地说“辣椒快熟了”
,王映霜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