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竟愕然,好似二进制世界变成十进制,“所以人鱼是……”
“人鱼正是海洋分类名目下的神秘生物。”
克拉肯长手一伸,按在陈竟肩胛,轻微地下压,陈竟不自觉坐到克拉肯旁边的椅子上。克拉肯抚着陈竟后脑,微笑了下,“你大约已猜出,这次极地科考项目,正是为了捕捉人鱼。我除了是本次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也是本次项目的主要投资人之一。
“陈竟,你出生在一个与人鱼十分有渊源的家庭,我认为由你来做我的助理再好不过。不知你可否赏光,接受我的邀请?”
他爸
七月下旬,陈竟坐上了从汉东东胶机场飞日本北海道新千岁机场的航班。
直到飞机起飞,舷窗中已是茫茫海色,陈竟仍时不时恍惚一下,疑心是从他爷那儿遗传来了家传性臆病。这样轻率地签署合同,陈竟心里半是后悔,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
他同克拉肯详谈过了这次“极地科考”
的航程与日程,是从日本室兰市内浦湾出发,航入太平洋,驶经科曼多尔群岛,一路北上,进入白令海,然后跨越白令海峡,最终进入极地地区与北冰洋。
“极地科考”
结束后,会进入大西洋,最终在加拿大纽芬兰岛停泊,届时陈竟会转车去机场,坐国际航班回国。总航程预计约一个半月。
尽管与克拉肯谈了几日,陈竟仍不肯相信。
说实话,去捕捉人鱼,可信度还不如坐船偷渡。克拉肯看出他的疑心病,于是给他看了“极地科考”
项目的相关立项合同和国际审核合同,并且越过他,联系到了张报华与宋立红。
张报华与宋立红起初也十分吃惊,然而托人调查过后,发现的确有这么一桩国际联合远洋科考项目,从日本室兰市出发,由克拉肯负责。
尽管他们也并不清楚怎么会邀请陈竟,可对一个放假的学生来说,总也不算坏事,因而叫陈竟自己抉择。如果陈竟答应,他们去给陈竟办手续。
从理智上说,陈竟认为应该坚持拒绝,可约是年轻,自从克拉肯向他坦白,陈竟连着几晚睡不好,梦里总梦见惊涛骇浪,好不惊绝。
再见克拉肯,既有恐惧,又有亢奋,逼他在冲动之下,签署了这份登船的保密合同。
不过手续是克拉肯为他办的,不知走了什么渠道,比他叔那头快得多,短短几天办下来了多国签证和登船手续。
如今木已成舟,悔是悔不成了。陈竟脑门儿冒汗,只好自我安慰,心道:我坐的正经国航,走的正经航道,既不是偷渡,也不是遭电诈,未来一个半月里,应该也不能违法违规吧?
克拉肯与他相邻,不知他的紧张是否有这样明显,克拉肯说:“陈竟,不必紧张,航班很快到,只是向东飞一个时区。”
安抚似的,他拍了拍陈竟置在膝头的手背,陈竟好似触电地一缩。
陈竟天生好强,觉得做人就要顶天立地,受不了一点儿弱势,可自打认识克拉肯,一回两回三回地,他好似成了鹌鹑。挨着克拉肯,骨头都是僵的,不过仍切齿道:“我知道。”
他双眼紧闭,平心静气,忽然胳膊一碰,低头见是一本护照。抬头再见克拉肯,他兀自较劲,克拉肯却仍是淡淡地,同他笑了笑,“你看看,比你想的是要年龄大,还是年龄小?”
陈竟一愣,才记起在东胶海边的话,没成想竟真有他与克拉肯同出境的这一日。
陈竟接过来照克拉肯的出生日期一算,重递回去,没吭一声。克拉肯却轻轻叹一口气,说:“陈竟,看来我叫你前几日的好学生作派给欺骗了。前几日你还尊称我为‘您’,叫我教授,如今登上航班,成为我的助理,却已对我的问题不作理会了。”
他铅色的眼注目向陈竟,带有强烈的压迫性,“是这样吗,陈竟?嗯?”
陈竟后脊梁骨一炸,往椅背里缩了缩,暗骂一声“老妖怪”
,刚要恭维,脸色却变了变,忍不住冷笑:“克拉肯,于公我是应该叫你尊称,不过于私……古斯塔夫教授,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手里的我爷的日记本子,是从哪来的?”
此事陈竟早已问过,可没有问出答案。这叫陈竟非常恼火,认为克拉肯绝对是在故意欺瞒。比起克拉肯说的神秘生物学,克拉肯本人显然要更神秘,且有故作神秘的嫌疑。
“陈竟,我已同你说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项目结束后一定会告知你。这也是一种保险,以防你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便反悔退出项目,不是吗?”
可克拉肯没有动摇,甚至微笑了下。
陈竟好似走气,飞快地萎靡下去,“我都签了合同了……哪有反悔的余地?”
克拉肯向空姐要来薄毯和眼罩,体贴地递与陈竟。尽管在这几日的短暂相处中,陈竟判断出克拉肯这副绅士的作派,是出于良好的素养,可同为男人,陈竟仍有点儿水土不服。
“陈竟,睡一觉吧。”
陈竟不得不接过来,低声嘀嘀咕咕,“刚睡起来,我不困。”
但陈竟很快就睡着了。想来实在奇怪,清醒地同克拉肯挨在一起叫陈竟紧张得冒汗,可睡着了,反而十分安心,好似在家。
凌晨的航班,清早便抵达新千岁,两人坐接驳车,不过两小时车程,已进入北海道室兰市。
恰是阴天,天色初亮,驶过白鸟大桥,陈竟看见阴郁的天色中雷光阵阵,急促的雨点抨击着车厢,海面黑沉沉的,令人不安。
同家里人发过消息,手机叮叮直响,张盛连连骚扰,叫陈竟给他拍几张白鸟大桥的照片,说是柯南某某集的名胜地,但陈竟没看过这动画片儿,更没有拍照的心思,静音一关,想着他爷的日记本子开始发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