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拖着身子慢悠悠到了地里,春耕时种下了三亩地的青稞,两亩地的棉花,剩下五亩地被徭役耽误播种了。
地还空着,现下这个节骨眼只能抢种上耐旱的玉米做粮食了,现下还是插红薯藤的时节,地里暑藤分支抽芽落根可以割下来移栽了。
只是眼下放眼望去,家家户户的地里聊胜于无的庄稼里都是棉花青稞大豆,春耕里留种的红薯全带去徭役吃掉了。
三亩青稞苗的植株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长不过野草,枝头被晒得有点发枯,植株瘦弱。
两亩地的棉花情况就更糟糕了,生虫的,枯死的,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
眼下要解决的显然是给青稞地除草施肥浇水,口粮现下重中之重。
棉花就算努力抢救产量也高不过二十斤,还浪费着大面积的土地。
沈逸当下就做出了决定,放弃棉花,等忙完青稞地,就把棉花全拔掉,除草翻土全种上玉米。
一刻不停的钻进地里开始除草,杂草长得老高,经脉也结实,全靠徒手连根拔起,没一会儿手心就被勒得通红。
顶着日头,扎进地里,瘦弱的背脊塌着一刻不停手上的活。
忙碌了一会儿,家里人都来了地里,连几个孩子都跑了出来,小小的身影穿梭在田地里,拔一根草算一根,尽管他们无法连根拔起。
家里只有一把镰刀现在在官母的手上,她的手没有太多的茧子,拔草效率实在太低,挥着镰刀贴着地皮割掉杂草。
三亩地青稞苗忙活了近三天才忙完除草浇水施肥的活儿。
第四天官二已经大好了,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没落下什么病根。
接下来就是翻地种玉米了,玉米粒儿家里还有两箩筐,一筐做种就够了,只是得先挑拣种子,坏的干瘪的都得挑出来。
官二今天也下了地,沈逸和众人都拦不住,反而沈逸还被要求不许下地了。
因为周郎中给沈逸把了脉,心脉气虚,气血两亏,得将养些时日,考虑着小两口还没有孩子,家底实在薄弱,他又对北地的药材炮制上缺些经验,只能说些食补的方子。
食材也不是寻常农家能有的,实在无计可施,只能让沈逸在家静养,禁止劳作了。
上午周郎中带着干粮进了山,想寻些药材。
官家大嫂在家里挑拣种子,沈逸闲不下来,又把院外的一小块土翻了出来,以前这里是种土豆的,今年没有土豆种了,只能把地翻出来种些芋头下去,芋头植株好看还能为院里增色不少。
下午官二去冬哥儿家把自家的羊接回家,把家里剩下的一筐玉米带了过来,人家帮忙照看了这么久的羊得带礼上门。
五只羊齐齐整整,母羊肚子又大起来了,两只小羊羔也长出了小角,另两只小母羊也大了一圈。
铁牛家的孩子小牛显然认得官二,他笑得开心极了,嘴里大喊着“圆圆,叔带我看圆圆啊。”
这孩子待见圆圆,圆圆时不时被冬哥儿接来让小哥两一起玩耍。
只是现下圆圆天天惦记着在家里陪自己小弟弟玩,都快忘了他的小牛弟弟了。
官二拍拍小牛的屁股,抱起往上一举架到脖子上,“冬哥儿,我带小牛去找圆圆玩会儿,傍晚给送回来。”
冬哥儿在整理草料,闻言挥挥手:“去吧去吧,看把他美的,傍晚让他爹接去,别累得你跑一趟。”
官二应了声,牵着母羊架着小牛回家去。
四只羊就认母羊,母羊一走就咩咩叫着,跟着跑了。
很顺利的把羊接回了家。
有了牲畜,地里杂草除尽,仿佛日子还是在春耕,苦难没来过。
小牛下了地就大喊着圆圆,把团团给惊得哇哇大哭,圆圆捏着小拳头就要出来揍他。
看到彼此后,哇得一声两人也哭起来,小孩子不懂别的,只知道小哥两好久都没见上,突然打上照面就觉得有好多天好多天没一起玩,委屈坏了。
一时间三个孩子哭声破天,房子里闹闹哄哄的,动静还挺热闹。
沈逸拿着周郎中山里摘下的野果子过来哄孩子,大的两个好哄,小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却是难搞,怎么哄都不买账。
沈逸想了想去炉灶里添了把柴,把水热上倒进木盆兑上些凉水就把团团扒成光腚放进木盆里了。
团团很喜欢洗澡玩水,每次洗澡都笑得嘎嘎乐,眼睛都眯起来,快乐得没边。
小屋也慢慢安静下来。
官家大嫂回家后休养了这些天,心宽下来,又开始有一些母乳了,这几天团团一直喝着母乳,脸色都好看了起来,小脸儿粉白。
小铃铛跟小伍去山脚放羊,官安官礼跟着周郎中进山当小助手顺便拾上一抱柴禾。
孩子们的精神世界脆弱又富足,打不打仗不影响他们玩家家酒,演小将军演得像模像样。
官安官礼也不过十二载的小少年,肯定爬打仗,但现下长个子的年纪疯吃猛涨更怕饿肚子。
村里的人户越来越少,小山村越来越静谧,田间忙碌的人越来越少,山上放羊的牧民们十分坦然,离开这片土地无以为继,家里的羊群短时间出不了手,总不能赶着羊逃难。
有些人家羊养的少低价出手给邻里就带着一家老小进内陆避战了。
平村十户八空,山坳村屋室空了大半,唯有松茸村,只走了些青壮少年,老人家离不开生养自己的土地,怕死在路上无法落叶归根。
把孩子们尽数赶走,老者自己守着屋子,默默等着命运的安排。
孩子也有了孩子,得为下一代考虑,没人会指责他们丢下老父老母,更多的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