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一个空酒瓶在他脚底下炸开,伊克斯吓得向后猛退一步,“卡特安娜!”
“行啦,没人逼着您做出伟大的牺牲,至少琳娜没那么无耻,尊敬的伊克斯先生!”
卡特安娜咬牙切齿的说,手里拿着另一个空酒瓶。
“那个,那个——”
青年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请您,请您——”
他艰难把戒指取下来,递到追出来的卡莱尔手里。
“不再考虑一下了吗,伊克斯先生?”
伊克斯哭了。
“我明白了。您有您的难处,”
卡莱尔依旧声音柔和的说,“而且你们还没进教堂——这完全合情合理,而且合法。你不用担心,伊克斯先生,”
她轻轻的眯起了眼睛,把目光投向远方,掩饰住自己的不屑,“没人会笑话您。他们会笑话的,只有琳娜而已——不过你最好这几天别在柯林镇,先生。”
“他妈的!”
正如卡莱尔预料到的,当卡特安娜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怒发冲冠,“我敢说琳娜肯定是明白这小子的德行才没跟他说的!畏首畏尾,软弱猥琐!”
“够了,卡特安娜。”
卡莱尔抓住卡特安娜举着酒瓶的手,“再砸下去,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心疼的要扣别人的工钱啦。而且,也不全是他的错!”
“是啊,那根本全是琳娜的错!他妈的!”
卡特安娜风度尽失,破口大骂,“谁让她有那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弟弟!谁让她跟艾夫林商量好之前一个字都没跟我提!就算我凑不出那么多,但好歹也可以从其他人手里骗一点儿啊,去找利比特那个吸血鬼也比干这种事强——见鬼!你知道那个狗娘养的混蛋对我笑眯眯的说‘这是我和琳娜的事,你可不能坏了你的信誉’时我的想法吗!见鬼的信誉!妈的,我真想阉了那个混蛋!”
“有时候一个负载累累的儿媳比一个曾经是□的儿媳更让人不容易接受,琳娜肯定明白。”
卡莱尔说,她给卡特安娜倒了一杯酒,“而且,她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是啊!”
卡特安娜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她就是这一点最让人讨厌,基督徒出身的人骨子里都这么死板!我总是告诉她不能太心软,也不能太老实,人总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可是她总是不听!怎么也该先跟我商量商量啊,这个傻姑娘!”
“但这不代表那个伊克斯不是混蛋,”
她揉着额头,目光恢复了冷静,却仍然带着怒气,“只要他有那么一点儿勇气,去找艾夫林大闹一场,您就可以找个借口帮他啦——可他竟然不敢!”
“我高估了他的勇气,卡特安娜。”
卡莱尔面无表情的把腰上的鹿皮袋扔在桌上,转身走了出去。“二百美元,给琳娜。”
五天后,安德鲁·伊克斯和琳娜·杰法的婚约正式解除,伊克斯诊所也在圣约瑟夫重新开张。就在那一天,艾琳才从巴鲁克那里听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琳娜没事吧?”
她关切的望着老人,“而且,简,简她怎么样?上帝!我真担心她会想到以前,什么别的——伊克斯那个懦夫!”
“他也没什么错,没几个年轻人能处理好这种事,”
巴鲁克替伊克斯辩护了一句,目光惊讶的望着艾琳,“简告诉你了?西莉亚的事?”
“西莉亚?我以为是卡琳娜——”
艾琳同样吃惊的回答,看着对面那张苍老的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变得凝重深沉。
“她都告诉你了?”
巴鲁克的目光既严肃又惊讶,还夹着少许安慰和慈爱,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见过简和人这么亲近。”
这句话让艾琳不自觉的窃喜起来,趁机追击:“她只对我提过卡琳娜的事,西莉亚——”
“那其实没什么特别,”
巴鲁克盯着艾琳看了一会儿,“简刚刚当上警长的时候,圣约瑟夫有一个叫巴德的小子,也有和艾夫林一样的毛病,当然也和艾夫林一样,给的钱挺多。那时候,简对这样的事儿特别在意,她狠狠的教训了他。但没过几天,有个叫西莉亚的女人把她大骂了一顿,说她赶跑了她最赚钱的客人。那时候简窘得要命。后来,西莉亚跟几个出价高的生客去矿山,被洗劫一空,死在了荒野里。不过她看上去没遭什么罪,那一枪正中心脏。”
艾琳僵住了。她的背后升起阵阵寒意,胸口痛楚起来,几乎就和听到卡琳娜去世时一样,尽管巴鲁克描述的既简略又平淡,而且这样的案子她以前也经常从《圣弗朗西斯科日报》看到。
“上帝!”
她轻声说,注视着巴鲁克的眼神温柔而哀伤,仿佛能透过那双沧桑的眼睛看到那个时候的简·卡莱尔,“那真糟透了。”
老人的声音沉重而苍老:“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简,就算是卡琳娜去世的时候,她也没露出那样的表情。”
是她让他们有机可乘,是她让她遭遇了不幸,她再一次犯下了那样的错误——那些东西在那张脸上一览无遗。
他看着那个孩子在寒风里站了整整一天,眼睛里的痛悔欲绝就像这片广阔的荒野一样漫漫没有尽头。在这里,他看着她渐渐长大,成熟,明白什么是守护同时也知道了什么是杀戮,学会了思考的同时也学会了冷酷,行事就像荒野上的狼一样,小心翼翼,一击必杀,凭着自己的力量在这个暴徒和流氓的乐园里建立一方小小的天地,谨慎的维护着各方微妙的平衡。
巴鲁克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件事——把这个位子交给那个孩子——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他想,或者,这一点他这辈子都弄不明白,只有上帝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