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憐人被問得一懵,抽抽搭搭擦了擦淚水,臉上又哀愁下去,左右半晌也說不出他自己的姓名來。
「我看你那破布上繡了個珍字,那就乾脆叫你……」艾遷也沒幾個耐心,見人不言語就直接道,「朱一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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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隻這名字可把人難聽得跳腳。
「什麼?本公子可是……」
「可是什麼?」
「罷了。」興許是想到了什麼,朱一隻閃光的眼裡又滿是落寞了,「朱一隻便朱一隻吧,恩公說什麼便是什麼。」
「別別別,可別瞎喊。」艾遷擺了擺他枯樹枝一般的手,「你這上嘴皮搭下嘴皮一句恩公喊了,我在你身上花的錢要從哪兒討回來?」
「我……」這可把朱一隻臊得臉紅,「自然,自然是要付錢的,只是在下如今身無長物,拿不出銀錢,能否寬限些時日……」
「寬限?寬限到何時去?」艾遷一擺衣袖往這吱嘎作響的破木板床上一坐,居然從懷裡掏出一個算盤來,「你這三日裡吃我的住我的,還用了我八錢靈芝,十兩蟲草,三根人參,草藥若干,光是藥錢便欠了我三千兩雪花銀,更別提這人工照料三十六個時辰不眠不休,這可是花銀子都買不來的。你輕鬆一句寬限,利息如何算?若是你沒臉沒皮當個老賴,拖到下輩子去,我豈不是要去陰曹地府抓你去了?」
「三千兩?!」
朱一隻百口難辯,若是過去不說三千兩,就是九千兩黃金他也未嘗不能拿出來,可是如今別說三千兩了,就是三文錢他也是沒有的。
「那……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艾遷笑出了聲,「小少爺,如今不是我待如何,是只有兩條路擺你面前。要麼,你把這診金付了,我保你康復無憂。要麼……」
「要麼什麼?」朱一隻看著艾遷的陰沉深色,心內發慌。
「要麼我就自認倒霉之前的診金藥費當作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現下就把你丟出去,你今後自生自滅,有本事活就活,沒本事就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艾遷說罷就要把他給丟出去,嚇得一身是傷的小哥兒梨花帶雨。
這趙家村本就偏僻,十里八鄉都沒有一個正經大夫。他如今渾身是傷,還斷了一條腿,若是被這麼給丟出去,還不等他找到別的大夫,這條命怕就是交代出去了。
「唉,你哭得像是我欺負人一般。」艾遷蹲下來盯著人看,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看得人直膽寒,他卻毫無察覺,「我都給你選擇了,你還要如何?」
「求恩人救我……」一向嬌養的哥兒哪裡經歷過這般恐嚇,淚流滿面不說只能哀哀切切的拉著艾遷外衫的下擺懇求道,「我真的不想死。」
「笑話,這世上就沒幾個人一心求死。」艾遷把自己的衣服從對方手中拽了出來,郎心似鐵,「我此生行醫問診,除了自家人,就沒有不收費的道理……你有空求情,不如趕緊把錢籌備好,我還能救你一命。」
「自家人?」朱一隻聽見這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道。
「恩公可曾婚配?若我嫁與你,可能算是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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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這哥兒的話可是把艾遷給鎮住了,他那一張沉悶的臉都露出震驚神色來,「你要嫁給我?」
【有相中的找准機會便英雄救美,必定能讓對方對你情根深種以身相許……】
他哥家書里的話一瞬間躍然於腦中,艾遷這張總是口出惡言的嘴一時半會竟然沒了言語。
「若你已有婚配……那自然也是不作數的。」朱一隻先前豪言壯語了一番,現下又喪氣起來,「再是如何我也斷不可與人做小的,若是那樣不如死了清白。」
「這會兒倒是有骨氣。」艾遷瞥了他一眼道,「你可想清楚,倘若嫁給我,那是三書六聘一個沒有,洗衣做飯通通得做……你這副嬌慣樣子往日裡被人伺候慣了吧,連五穀都分不清楚的貴公子,我雖只是個窮大夫,可也不願娶個菩薩回家供著。」
「你這人……你這人好生無賴!」從小生在高門大戶的小哥兒哪裡遇到過這種無賴混子,當即給氣得面紅耳赤,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形勢比人強啊小少爺。」艾遷扯唇一笑,顯得越發陰險,「不過我艾某人也不做強取豪奪的腌臢事,你只說是願還是不願吧。」
我有什麼好選的嗎?!
朱一隻的眼裡都氣出了一層薄淚來,他哪兒爭得過艾遷這種在街頭市井打滾的渾人。
「嫁嫁嫁!」
不就是結婚嘛,嫁誰不是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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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結就結,這才不過三日,趙家村的里里外外老老少少都知道了暫住在他們村裡的艾郎中要結親了,娶的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從天而降的哥兒,懵里懵懂的就帶著賀禮上了門,
「阿珠,這是你的戶籍文書和你倆的婚書,可要收好了,千萬別再丟了。」
「謝謝村長。」阿珠頭戴著一朵大紅花,接過了村長遞來的文書。
他如今本就是個黑戶,也不曉得那個黑心郎中如何去操作的,總之是給他搞到了一個正兒八經的身份來,好在落的姓名不是「朱一隻」,艾遷最終還是給了他一丁點體面,不過「趙寶珠」這名字也不見得就好聽到哪兒去。
「今個兒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們就不打攪了,婚吉祥,長長久久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