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卡之后则是一座黑压压的木质寨门,尖刺和拦马桩一应俱全,别说,真有点占山为王,扯大旗起义的味道。
门墙上遥遥站着位胡须大把的老人家,方巾长衫,儒雅文弱,想必身份特殊,可又不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李邺这边举着一张纸吃力地解释,对方在那边装聋作哑,死活不肯配合。
“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嘛,同是大绥子民,何必搞得兵戎相见呢,对不对”
“兄弟们原本在襄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放弃大好人生与前程,不值当的。”
“官府做事,向来稳妥可信,说了既往不咎,便一定是既往不咎”
难为他磨破了嘴皮,守关的一干人等仍旧无动于衷,满脸看大傻子的表情把他望着。
“这位将军快别逗了,若是真心实意地谈和,怎么还带那么多兵”
岗哨冷嘲热讽,
李邺不禁苦笑“小兄弟,你们人多势众,咱们的父母官手无缚鸡之力,总得有个性命保障吧”
边上的襄阳知府连忙附和,“对对对,若是当家的肯接受招安,
本府愿孤身进寨,不带一兵一卒乌纱为证,绝不食言”
这知府也是一把岁数了,不比那位在墙上装诸葛孔明的大爷年轻哪儿去,一腔的苦口婆心全给人当驴肝肺。
“回去吧大老爷。”
老者摆摆手,“我们当家的说了,襄阳金氏誓与朝廷不两立,除非小姐能活过来,否则,招安的事情免谈。”
襄阳知府“你们”
观亭月几人近前来时,双方的谈判正好陷入僵持两难的境地。
李邺隔空唱了一上午的单口大戏,嗓子直冒烟,接过燕山递来的水食,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看见了吧人家压根不肯搭理你,越是知道招安,越是意满志得,所以我才说接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唉。”
“这些年,对付叛军和反贼朝廷不是一向以武力镇压吗”
观亭月感到奇怪,“为什么非得招安”
李邺吃饱喝足,琢磨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索性开了匣子从头解释,“姑娘有所不知,他们这窝贼来历非同一般。原本也不是干土匪家的,算起来,皆是城里有名有姓的本分人。”
“当家的据说姓金,前朝时就已经是附近的地头蛇,混迹黑白两道,无论江湖还是庙堂都有说得上话的人撑腰,久而久之便也给自己鼓捣了些产业,明面上装得好似正经生意人,其实依然是道上的老大,说一不二。”
她若有所思地颔。
此类人观亭月倒是不陌生,当年观家如日中天那会儿,亦有许多赶着来请他爹喝酒吃肉的。观林海再不怎么喜欢出门应酬,对付这些人,仍会抽出一点空闲。
因为不管在哪朝哪代,三教九流都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金家名下的赌场、渔场、矿场、酒业,多不胜数,几乎涵盖了湖广一代大半的买卖与营生。那些走江湖的镖局武馆,或多或少卖他们面子,你知道的官府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李将军隐晦地丢给她一个眼色。
然后又娓娓道来,“金老爷子膝下无子,两年前过世后,家里的大小家业由他的长女,金大小姐操持着。
“这姑娘也是个女中豪杰
,论手段根本不输前辈,软硬兼施,运筹帷幄,把上下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观亭月道“那不是挺好”
她明白官府有的时候会需要一个声望高的人物在坊间调停转圜。
“好是好,多年以来襄阳黑白两道也都相安无事,可直到四个月前。”
李邺的话锋陡然急转直下。
“彼时官府正有一批贡品要收,便约了金大小姐出来详谈,谁知中途竟起了场大火,整个茶楼雅间连人带楼全给烧没了”
燕山听罢不以为意,“天灾,要怪也是怪自己命不好,只这样便要落草为寇”
“那倒并非,奇就奇在官府与金大小姐约好的地点并不在茶楼,而在隔了几条街的酒楼。”
他摇摇头,“金家人得知原委后,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先是到衙门讨说法不成,而后大大小小起了几回冲突。
“这些金府的侍卫、护卫是自小养大的,对主家感情极深厚,被那堂少爷和姑爷一鼓动,全都一呼百应,热血上头地跑金家山庄来当义军了。”
观亭月觉得难办“既然不是官府所为那没人出面解释吗”
“解释了怎么没解释但这帮人固执得很,谁听你的,一口咬定是朝廷要卸磨杀驴,怎么劝都劝不动。”
他愁得直叹气。
“再加上案前一个月,知府老头儿由于两件琐事确实也和金大小姐闹得不欢而散。这下好了,人家说非得要他偿命,否则就不死不休。”
襄阳知府一脸苦不堪言,冤得老泪纵横。
站在朝廷的利益上,自然是不希望同金家水火不容的,毕竟湖广的大小黑帮、漕帮从前都有金氏镇着,往后若群龙无,那乱象可比收拾一个山贼窝造反棘手得多。
因而李邺等人才想着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你还不能轻看了这些人,他们包下了整个山头,沿途一共设有两道关卡,安排岗哨轮班巡夜,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东面又是峭壁,想强攻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