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床褥翻了一遍,從玉枕下的褥子夾層里翻出一塊同樣的元帕。
兩條帕子一起放到燭火邊,細細對比可見材質樣式完全一樣,只是夾層里的帕子上沾了一大塊血跡。
血痕鮮艷,看乾涸程度,應是他進入洞房之前剛滴上去的。
沈晏之面無表情地將兩條帕子放回原位。
重整理好床榻後,走到桌邊,拿起剛才用的青玉合卺杯,來到後窗,打開窗牖,將裡面的殘餘酒水從後窗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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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從佛堂角落的箱籠里翻出一塊乾淨的錦布,勉強把屋子擦了一遍。
又將床褥抖了好幾遍,摸了一下,還是一股潮涼。
這裡沒有暖床之物,秦歸晚身子不好,不能受冷。
青枝實在無計可施,只好陪秦歸晚同睡。
佛堂沒熱水,二人也未洗漱,卸了外衣,就這樣躺下了。
唯一的蠟燭已燃盡,滿室黑寂,破爛的窗紙被吹得撲棱作響。
裘被冰如寒鐵,青枝身上溫熱軟和,秦歸晚畏寒,只好緊貼著青枝。
「青枝,若有機會離開沈家,你想留在大楚,還是回東羌?」
青枝不假思索地回答:「主子,你去哪,奴就去哪。」
她是,東羌是她的家,可東羌從未善待過她。
唯一把她當人看的,只有秦歸晚。
黑暗中,秦歸晚低笑了一聲,「嗯,睡吧。」
青枝不知秦歸晚為何忽然聊起此事,並未多想,也沒繼續追問。
闔眼默聲祈禱:蒼天保佑,讓沈晏之今晚就暴斃而亡,讓主子早日脫離沈家苦海。
秦歸晚瞪眼望著虛空,一直到後半夜才淺淺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再次回到大婚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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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沈晏之,按照大當戶的計劃,要把她許給右賢王當妾。
右賢王年近五十,姬妾兒女成群,有個善妒暴躁的正妻,姬妾進了他的府邸,皆活不過三年。
因此,對於嫁給沈晏之這件事,她一開始有幾分慶幸。
老大汗誓要讓沈晏之自願歸順,他冷笑著接受一切安排,卻死也不提歸順之事,一心想打碎老大汗的幻想。
即便如此,老大汗也不惱怒。
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讓老大汗如此耐心博弈?這讓她對沈晏之生出了幾分好奇。
懷著這種複雜心情,另加母親的叮囑,她對成為沈晏之妻子這件事,是懷有幾分期待的。
大婚是按照大楚儀式進行的。
蓋頭被掀開,紅燭下,沈晏之身著紅衣,長身玉立,風神蘊藉。
那是和東羌男子完全不同的端雅清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