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以棋懵了好一會。
時硯希略掀了掀眼皮,混沌的雙眸慢慢聚焦,陰沉沉落在他臉上:「我說誰這麼大膽子呢,拼音啊,你這是幹什麼去?」
漆以棋委委屈屈捂著臉,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就見時硯希推開大衛,慢慢站直了,往警車裡那位副所長瞥去一眼,用恰好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這是又到了職級考核拿你做做樣子吧?漆以棋,你不掂量掂量自己,你這幾年出的都是什麼外勤,要不是你有個位高權重的爹,詐騙案這種好事輪得到你?」
漆以棋苦著臉道:「哥,你別說了,一會領導該罵我了。」
「要的就是他罵你,你叫醒我的時候就該想想後果。」
「哥我錯了……」
時硯希現在睡意全無,朝他一揚手:「滾吧,今天別讓我再見到你。」
漆以棋趕緊滾了。
張闕德坐在車裡,眉頭擰得緊緊的,漆以棋屁股還沒坐穩,他道:「你朋友?」
「不是,我表哥。」漆以棋賠笑道,「領導,剛才那些話您別往心裡去,他就那樣,嘴賤。這事也怪我,幾年不見,忘了他起床氣這回事了。」
張闕德半闔著眼,慢條斯理地道:「群眾對我們所里的工作有意見啊。小漆,你還年輕,不要被外面那些傳言蒙蔽了,我們沒有為了避嫌不重用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在基層多鍛鍊鍛鍊,你的努力領導們都看在眼裡,這不,今天這個詐騙案,就讓你參與了嘛。」
「這次金額過大,說不定要直接送交市局的,到時候咱倆就立大功了。以後我升調,我的位置不就是你的嘛。年輕人,凡事不要急,要沉得住氣。」
「還有你這表哥,思想覺悟不太高的樣子,你若想再往上走,就得少跟他來往。」
「是、是。」漆以棋賠著笑。
車窗外景致飛馳而過,他越看越不對勁:「張副所,您說的詐騙案,在哪呢?」
車子緩緩停穩,張闕德開門下車:「就這,向日葵幼兒園。」
第7章
到了幼兒園門口,昨天的老婆婆也正好牽著孫子來了。
打量著幼兒園掉漆的大門,老婆婆面露憂色,小聲跟孫子商量:「小胖啊,奶奶瞧著這不是什么正規幼兒園,你看門破成這樣,操場也長草了……要不咱就不上了,回頭請隔壁阿姨幫忙多照看著你就是,等過幾年上小學再說吧。」
小孩比昨天乾淨了些,總算沒吹鼻涕泡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破敗的幼兒園大門瞧,眼底是深深的惋惜與不舍。
瞧見墨淮殊,他立刻掙脫奶奶跑過去,牽住了墨淮殊的手。看樣子,有點想跟小夥伴一塊玩。
奶奶無奈嘆了口氣。
墨淮殊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對大衛道:「帶他去報名吧。」
大衛應了一聲,牽著小孩正要往幼兒園走,忽然身後一聲:「慢!」
張闕德一步跨下車來,嶄的皮鞋踏進水坑,連褲腿都沾上了泥點子。他匆匆朝漆以棋做了個手勢,就蹲下來用衛生紙擦拭。
漆以棋猶豫道:「張副所長……」
張闕德頭也不抬:「去吧,就是個詐騙案,我們只負責了解情況,不會動刀動槍,大膽上,不用怕。」
餘光瞥見漆以棋仍是沒動,他心裡罵了聲「慫貨」,然後扯大嗓門嚷道:「你們這誰是負責人,讓他出來見我。」
門口的幾人不明所以,互相看看,果斷退後,就連時硯希也不例外——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該對幼兒園負責。
張闕德瞥了眼離他最近的那雙貓貓頭小涼鞋,心中疑惑,卻也沒往深里想,繼續擦拭鞋子道:「收到群眾舉報,你們幼兒園涉嫌詐騙,小漆,把人帶走。」
漆以棋為難道:「這……不太好吧?」
「怎麼不好,哪裡不好?我們為群眾服務,有人舉報我們就做事,如果有人不聽話,拷起來就是了。」
望著墨淮殊那張稚嫩可愛的小臉,漆以棋:「…………」
張闕德還在心疼鞋,反手推了漆以棋一把:「快去!你看我也是倒霉的,女兒花幾萬塊送我的鞋,一沾水就廢了。」
漆以棋撓撓頭,左右為難了一陣,最後將心一橫,摸出手銬給墨淮殊戴上了:「乖寶,對不住。」
墨淮殊:「?」
時硯希也是雲裡霧裡,但這不妨礙他挑撥漆以棋和小豆丁的關係。
他拍腿大笑道:「完了,墨乖寶,你攤上大事了,你漆叔大義滅親,要請你去喝茶。得嘞,咱們江湖不見,你下半輩子就在兒童牢房裡好好過吧!」
「兒童牢房」把老婆婆和小孫子嚇得不輕,老婆婆一把抱起小孫子,向後退了幾步,遠離這是非之地。
路邊幾個零星的行人也圍攏過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掏出了手機。
墨淮殊十分無語,輕輕抖了抖小手,手銬應聲落地。
「怎麼著,不服管教啊!」擦鞋的張闕德聞聲臉色一變,扔掉衛生紙站起來,「漆以棋同志,你是怎麼辦事的,連個犯罪分子都管不住,你對得起你身上那身制服嗎!」
漆以棋憋屈道:「張副所長,這還沒定案呢,叫犯罪分子不好吧。」
「我辦案還是你辦案,輪得到你教。」張闕德煩躁地揮揮手,轉臉向「犯罪分子」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