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遠遠看著邊策,他明明身處熱鬧中心,磁場卻與眾人不相融,看似好脾性,可那股子天生的淡漠自動為他立起一道屏障,把他所排斥的外部世界通通隔絕在外。
忽然,他看過來,輕輕一頷,眼尾挑起散漫笑意,姜辭下意識斂眸,像憑空揚了一把碎石子進心湖。
第2章
姜辭平息心中漣漪,正想上前去打招呼,前幾天在酒局上認識的兩位朋友走到近處來跟她寒暄。
一個是混跡時尚圈的銳男設計師,另一個是青春靚麗的四五線女演員。兩人都很看重這次露面,穿看得出品牌但風頭不壓主角的小禮服,化時下流行且高級的妝容。
他們訝異在梁子淳的婚宴上見到「初出茅廬」的姜辭,又用人精屬性輕巧藏起這份意外之感。
他們眼中,姜辭是個暴發戶家的怪咖,以為有了錢就能跨越階層,拼命往二代圈裡擠。她有幾分姿色,性子算好,可肚子裡沒三兩墨水,品味也欠佳。她出過幾次洋相,鬧出些大家喜聞樂見的笑話,為眾人提供了歡樂談資。
除此之外,她還砸錢談了幾場目的性極強的戀愛,換了幾個比她出名的男朋友,看上去挺會玩,實則是個缺心眼兒的花瓶。
「子淳現在怎麼跟誰都玩兒,是真不怕給她的女主播形象招黑啊。」邊策這頭,一位發小從那位女演員臉上撤回視線,拋了話題進來。
有人含沙射影地搭腔:「保不齊是郎那頭的人。」
「那他膽子也忒大了,敢往婚宴上領,子淳不會這麼看不清人吧。」
「夠了啊,我瞧著郎官人不錯,你們別跟這兒瞎編排。再說咱們子淳是那種擦不亮眼睛的主兒嘛,她白在策兒身邊待那麼些年了?」
叫邊策「策兒」的這位,是一眾人里跟邊策交情最深年紀也最長的,叫孫之淨。
孫之淨話落,某人為這場編排做結語:「那就是幾個混圈的,在哪個場合見著他們都別太驚訝。就穿的特廉價的那個,姓姜,我前些天在一個藝術展上也瞧見她了,一看就腦袋空空,哪能摸到藝術的邊兒,可臨走時她愣得裝一裝,買走了三副畫……」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說那三副畫是展里名氣最低的一個青年女畫家的作品,無病呻吟的產物,經不起推敲,三副畫加一塊兒不到二十萬……」
邊策在這時離席,「碰見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你們聊。」
哪來的熟人,他熟人都在這兒了。只是聽的渾身沒勁,不想再聽。
他沒地方躲清淨,只好往人最少的地方走,誰承想半道上遇到娘子梁子淳,後者正跟伴娘為儀式上的一個疏漏拌嘴。
「邊策。」正拌嘴的漂亮娘子還沒來得及收起眉間的懊惱,這個名字莫名被她喚出點彎彎繞繞的意味。
邊策當面道了聲「恭喜」,廝抬廝敬。眉眼裡的平和早將過往散成雲煙。
梁子淳叫住人,卻不知道該搭什麼話,會說話的眼睛裡撥弄好幾種情緒後,無奈扯了下唇角,撇下一句「祝你也早日遇到意中人」,敗了陣似地離了場。
象徵聖潔的白裙飄遠,邊策把她那句話往天邊扔。
前年老太太還催得緊,可到了去年,過了三十,他還是這幅冷心冷意的模樣,漸漸的,老太太就只對還願意涉足風月的邊騁上心了。
姜辭的聲音落進耳朵里時,邊策剛找到清淨地。他回頭,懶得出聲,希望她像昨日那般聰明。
不是沒會意,也知道他跟娘的關係,可姜辭要說的是正經話。她在邊策身側的空位上落座,單刀直入,拿出一張欠條。
邊策看過去,借款數額龐大,債主是姜辭,欠款人是個陌生名字,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他摸不清眉目,等姜辭自己言明。
姜辭沒想賣關子,直言不諱:「這場婚宴就是拿這筆錢辦的。起初郎一家來找我們家借錢時,我生過想提醒梁小姐的心思,可她不喜歡熱鬧,我從沒找到機會跟她說上話,這事不好托人傳話,那會兒更是不認識您。我這人吧,自己當笑料當慣了,不喜歡看別的姑娘受委屈,尤其是像梁小姐這樣優秀的人。」
邊策耐心聆聽完這一車軲轆話後,並沒露出姜辭想要看見的人味兒,他反倒把目光落在她扎染的裙擺上:「自己做的衣服?」
假人就是假人,哪怕是前女友的要緊事,心裡八成也是在意的,也偏要表現地雲淡雲清,就好像多關切一句都能耽誤他做天上摘星的仙人。
姜辭愈發覺得跟假人打交道沒勁,嘆著氣答了句「我媽給我做的」,又拋了個難解的問題給他:「邊先生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是不是多事了,我小您六七歲呢,處事經驗淺,又沒讀過什麼書,表達能力差勁……哦對了,我是今天才得知這筆錢用在這婚宴上了。」
倒是會自謙自貶,可最後這句才是她的重點。邊策全然不覺得她是個無腦花瓶兒,也不知道是那幫二代們真不懂得識人,還是這姑娘偏只給他看了她這份機靈勁兒。
「你媽媽手藝真好,這裙子很漂亮。」邊策誇人的語氣十分真誠,說完撂了個差事給姜辭,說老太太最近組織了一個老年合唱團,正缺一件演出服。
前女友當真已成過往?還是犯不上在她面前顯露真心?
姜辭接了給老太太做衣服的美差,順勢加了邊策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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