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我想谢廖沙是吃醋了。”
“吃醋?”
安娜微微诧异的看着陶丽,她眨了眨眼睛似是不解。
“我亲爱的安娜,你的小男孩儿有多么喜爱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那孩子见你对尼古拉这么好担心着呢,我刚生下格里沙的时候,塔尼雅也有过这么一段时期,不过我家的塔尼雅可就没有那么乖巧了。”
尼古拉吮吸着自己的手指,视线在自家的妈妈和姑妈身上转了转,大大的眼睛瞅着对方有点不解,那是谢廖沙的妈妈啊,为什么他还会吃醋呢?
院子里,积雪又是厚厚的一层,现在已经变得凌乱了,连树枝上的银条都被男孩儿们震落了下来,掉在地上的被白雪覆盖的土堆上。
“像帽子,外公的帽子!”
格里沙率先叫出来,他拍着手又跺了跺脚,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心来的小伙伴谢廖沙,似乎在寻求着认可。
塔尼雅仔细打量了一下,红润的脸颊上有个小小的梨涡,她伸出手戳了戳那片积雪,赞同的点点头,“确实。”
在孩子们看来,谢尔巴茨基公爵平时经常戴的那一顶小毡帽总觉得有些可笑,但也正因为如此,那位严肃的老公爵并未使得孩子们怕他,而他也一直认为,那是因为他严肃又不乏慈爱的态度使得小家伙们对他从心里生出由衷的敬意。
“谢廖沙,你不这样认为吗?”
塔尼雅扭过头拽了拽男孩儿的袖子,后者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你怎么了,谢廖沙,生病了吗?”
女孩儿说着抬起手想要试一试他额头上的温度,但被谢廖沙轻轻拿下了手。
“不,我没事,别担心,塔尼雅。”
谢廖沙温和的对着女孩儿说,他竭力不想要把心里此刻的情绪表现出来,他不想给所有人添麻烦,即使他真的觉得很难过,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依旧无法找到办法排遣掉这些不好的心思,在他的教育观念里面,嫉妒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儿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而对方只是展示了他那个年纪的天真和可爱……只是恰好被母亲喜欢而已,想到这儿,男孩儿天蓝色的大眼睛已经有点雾蒙蒙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低垂着眸子望着脚底下的积雪。
安娜温柔而又充满怜惜的注视着那个雪地里的男孩儿,他穿着厚实的宝蓝色修身小外套,锃亮的长筒皮靴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他看起来就像在雪地里迷路的小麻雀。
塔尼雅和格里沙都看到了安娜,想要打招呼但被对方阻止了,塔尼雅一把搂着格里沙的脖子,捂住对方的嘴巴,做了个禁声的嘴型,后者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顺的听从了,因为尽管塔尼雅才八岁,却也是除了母亲和自己最亲近的人,父亲他明显更热爱女儿,虽然那不影响他爱着自己,可还是会觉得难过。
安娜慢慢地走过去,孩子们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向屋门前陶丽的方向走去,而谢廖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一双黑呢绒鞋面的靴子进入自己的眼帘,上面有点点雪花,红色的呢绒大衣下摆堪堪垂落在积雪上面,很快就变成了暗红,灰色的眼眸温柔的直视着他。
“妈妈。”
他轻轻地叫道,也不吃惊,音量近乎低喃。
“我的小男孩儿已经不喜欢妈妈了吗?连受了委屈也不告诉我了。”
“不。”
谢廖沙摇摇头,“我并没有受委屈。”
安娜笑了一下,抬手抚摸着男孩儿在脸颊,在雪地里它们摸上去有些冰冷,“抱歉,我没能第一时间顾及到你的感受,谢廖沙。”
这下子谢廖沙是真的吃惊了,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后者凝视着
她的面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竟然让你伤心了。”
“妈妈,您不需要……”
安娜温和的打断了男孩儿急切的话语,她的手指从男孩儿柔嫩的脸颊来到了漂亮的眉毛上,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角似乎也变的忧愁了起来,那令她觉得难过,她说过要给这个男孩儿最好的。
“我需要,谢廖沙,我是你的妈妈,这世界上在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她仰着脸继续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所以如果你伤心了,委屈了,却还对我笑得话,我只会觉得更加难过。”
“可我不想您担心,而且……那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嫉妒尼古拉。”
谢廖沙艰难地说,他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他一直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的母亲,但显然在今天他失败了,他嫉妒了一个男孩儿,比他小,甚至更加腼腆的尼古拉,他像一个懦夫一样逃离了母亲的身边,试图逃避他心里的恶魔,逃避那些违背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的东西,那令他觉得羞耻和愧疚。
“不,宝贝,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才八岁,你拥有一切任性和撒娇的权利。”
安娜怜惜地看着男孩儿,纵使她蹲着的双腿已经开始慢慢难受,但她不想起身,这个视角能令孩子放心下来,她能更加清楚的望进孩子的眼眸中,不安和脆弱,还有不符合孩子的自责。
“妈妈,我已经八岁了。”
大颗的眼泪从谢廖沙的眼睛里流出来,他的身体在细细地颤抖,他哽咽着,“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安娜觉得心都跟着疼了起来,那些眼泪像火焰一样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有的落在积雪上,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沉重的陷落了下去,她伸出指腹,温柔地替男孩儿擦着眼泪,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他抽泣着,嘴巴抿的紧紧的,倔强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