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盛接过来看了看,见那木板打磨的光滑,上面细细密密的写满自己不认识的小字。
这样我就不是奴隶了。
他小心的摩挲了一会那片小小的木板。
周围的兄弟兴奋不已,一个个接过来来回传看。
“杨士伍此役枭敌记一十五,晋一级公士爵,得一倾田,一处宅。”
那书记官又拿出一小支柳条,在上面细细写了一排字,交给杨盛。
“你的户籍落在汴州东南方向十里地的祥符县,士甲乡,拿着你的验和你手上的传,去县里找县丞报道,他会根据我们这里过去的文书核对你的验、传,让乡长给你安排一倾的荒地和三十步见方宅基地,另外还可领取两千钱,作为建房子的补助。第一年开荒国家不征你税。”
杨盛和他的伙伴越听越是兴奋,最后忍不住哄的一声,欢呼了起来。
至于书记官说的那句“不过这些都要等此次战役打完,方能去办理。”
都已经被男人们的欢呼声淹没,几乎无人听见。
东市的广场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欢呼声。
即使很多人根本连一颗敌都没拿到。
但人心被这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所鼓舞,士气如潮水一般的高涨了起来。
阿元坐在墙角,他抱着脑袋,感到自己的双手还在颤抖。怀中揣着今天分下来的食物,明明是又香又软的白面馍馍,但他却一口都吃不下。
胃里一阵阵的涌上酸水,让他恶心想吐。
他自以为有一身的力气,在村里,不论是打猎还是打架,他都是一把好手,一定能很快适应战场。
然而今日,到了那千万人的战场之上,他才现自己以为的那些勇狠,在真正的战场上都如儿戏一般好笑。
异族的敌人,并不像村中传说中一般有恶鬼一般的样貌。
相反,他们和自己一样,一刀砍上去,同样会翻出白花花的肌肉,同样会喷出血红的鲜血。
他看到一个犬戎的男子,就在自己眼前被破开了肚子,躺在地上翻滚哭嚎。
然而他必须跟着自己的同伴,冲上前去,用抖着的手,一刀一刀砍在那个哭求的身躯之上。直到血液浸透了他的鞋子,直到那个挣扎的身躯,不再动弹。
但如果他不举起自己的刀,那倒下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是自己身边的同伴。
他完全辨不清东西,分不清南北,在杂乱的人嘶马蹄,和满天的刀光剑影中,他只能牢牢记住这几日训练中教官反复强调的一点紧紧跟在自己小队的十夫长身后。
十夫长看着百夫长的旗帜,而他只负责盯着十夫长的身影。十夫长砍哪,他们拥上去砍哪儿,十夫长向哪冲,他紧跟着向哪冲。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战役终于结束了,他忍不住吐了三次。
别说敌人的人头了,阿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着走到这里的。
他从衣领中拽出一枚挂在脖子上的小小护身符,这是临行的前一天,妻子阿娟特意给他挂上的。
真想丢了武器盔甲,回家,回家找到阿娟,抱着她,把头埋进她柔软的胸膛,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了。
一群男人在他不远处欢呼起来,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一次就砍够了十个敌人的级。
阿元记得这个叫盛的男人,他在战场上不要命的疯狂杀敌,令人印象深刻。
在昨天,这个人还是一个最低贱的奴隶,而今天,他凭着那十几个人头,不仅脱离了奴籍,甚至越过了自己,成为了一名公士,有了一百亩的田,有了三十步见方的宅子。
阿元咬了咬牙,拽紧了手中的护身符,“阿娟,你等着我,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砍下至少一个头。”
六猴儿紧张得把盛哥分给他的那一个人头摆上了书记官的桌面。
“姓名”
书记官例行公事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