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依他言去做,他不得不依他言去做。
張辭水眸子一亮,映出躍動的火光,他生怕陛下衝動之下,真拿自己的命去試毒,是他低估了陛下,他不禁有些慚愧起來。
「是!」他重重應下。
「剩下的人,全部散出去,不惜一切代價尋回冰蠶,越快越好。」宣珩允一字一句沉聲道。
隨後,山道上許久的沉默。
張辭水沉默許久,才應一聲是。
*
青龍觀里沒有亮燈,兩個人影站在砸落地面的牌匾旁,一人是天辰道長,另一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帽檐壓得極低。
「那人已經來過了。」道人開口,聲音有些打顫,似是怕極了面前的人,「都是按您交待的說的。」
被斗笠擋去面容的人似乎點了點頭,開口聲音沙啞,猶如乾裂的枯樹皮,「做得很好。」
「我何時能走?」道人問。
「現在還不是時候。」那人似有不悅,沙啞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待冰蠶入體,當真如你所言活不過七日,自會讓你平安離開。」
第44章44、44
昭陽郡主的車馬下山這日,雨果然停了。
依舊是裹挾著綠植氣味的空氣充盈在整個蒼鹿山。山林間叫不出名字的多種鳥兒競相啼鳴,就仿佛在為楚明玥的儀駕奏響華樂。
楚明玥的馬車上掛著醒目的紅底旗幟,上面正楷白字寫著楚,旗子穿梭在下山的路上,被山風吹著,赫赫作響。
馬車前後,一隊騎著戰馬身穿紅色鎧甲的士兵精神奕奕,正是從綏遠軍里撥出予楚明玥的私兵。
正月,他們喬裝打扮掩去身份護送楚明玥離京,這回,他們周身鎧甲在日光下煌煌生輝,光明正大送昭陽郡主回京。
車馬浩浩蕩蕩往山下走,馬蹄聲震震,在山林里踏出迴響。
楚明玥馬車上的窗幔敞著,晨曦橘光穿過繁茂的林葉,斜斜落下柔和的光束,正落在車窗前。
楚明玥的手臂橫壓在窗欞上,下巴搭在手臂上,整張臉朝向窗外,任憑山風拂過臉頰。
她皮膚白皙瑩潤,額間描著一簇赤紅的鳳羽,日光時而照過她的臉,那一簇鳳羽在光下反出細密金光,真真如神女過山。
車馬到了山腳下,並未直接上官道,楚明玥的馬車獨自往彩衣鎮去,剩下的所有人原地等候。
他們一行人馬太過招搖,楚明玥不願這麼多人進入彩衣鎮,擾民。
「聽說柳娘子把她那幾個綢緞鋪子都賣了,換成了金元寶,現在就剩這家酒肆。」半夏坐在馬車裡,頗有些惋惜道:「柳娘子當真適合開鋪子,賣鋪子換錢,這是在為她女兒備嫁妝吧。」
「柳姐姐聰明。」楚明玥未回頭,「嶺南柳家如今朝不保夕,且她上次回絕了她家嫂要銀子一事後,嶺南那邊斷了她綢緞鋪子的貨。賣了正好。」
馬車在青綠色的小竹樓門前停下,楚明玥踩著馬蹬下車。
今日天氣好,她穿一身織金刺鶴紅綃褥裙,外罩淺金緞褙子,裙裾和袖角繡著展翅白鶴,被清風一吹,衣料拂動,衣上白鶴像是暫落歇腳的活物。
帳案後的柳舒宜方一瞧見,就往門口走,「蓬蓽生輝這詞打小就會,可今日才算第一次親眼目睹。」
楚明玥跨過門檻,在屋裡站定,入鼻酒香四溢,直要醉人。
「柳姐姐與我相識多年,想來是往日的我在姐姐面前醜態太多,才叫姐姐直至今日才有如此感慨。」
柳舒宜輕剜她,「走,上去坐。」
楚明玥笑吟吟應聲,二人一前一後往樓上去。
雅軒,二人相對坐下。
楚明玥四顧一圈,一應陳設如故,心底生出疑惑,「姐姐怎得沒收拾,昨日差人來告知姐姐今日回洛京,人姐姐可曾見到?」
「見到了,見到了。」柳舒宜拿起案上倒扣的馬蹄杯,斟滿清茶,一杯放在楚明玥面前。
「今兒郡主要坐馬車,恐會舟車勞累,就不請郡主喝酒了,喝杯今年的茶。那幾壇好酒,一會兒給郡主帶上,回了洛京再喝。」柳舒宜言笑如往常。
楚明玥坐正身體,認真問:「姐姐當真不隨我回去?」
柳舒宜垂了垂眼,看過來時一貫輕佻的語調嚴肅起來,「郡主,實不相瞞,我私下也找大夫又瞧過,前幾日還到了趟銅元郡尋大夫。」
她指托馬蹄杯,低頭抿一口,扯起唇角笑,眸底的光黯了黯,但很快又燃起火焰。
「若說一個大夫診錯,總不至於幾個大夫全診錯。」柳舒宜伸手過來握住楚明玥手指,「生死有命,可活得精彩全在我,眼下我這不還好好的嘛。」
楚明玥動了動手指回握過去,她注視著柳舒宜的眼睛緘默幾息,忽而勾起朱唇輕嗔,「十九叔該打,淨和我作對了,怎的三言兩語就給你說的改了主意,本還想著回了洛京,你住進侯府我也不孤單,這下好,還是得我一人回去。」
柳舒宜忽然低眉淺笑,倒是少見。
這時,外邊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是白桃帶著一個小郎君走上來,年輕人瞧著十六七歲,長得倒是白淨。
他和白桃一前一後走進雅軒,白桃端一托盤,盤子上是五牒小菜。
小郎君手臂上掛著一件帶觀音兜帽的薄風披,他行至柳舒宜身旁,彎下腰附在柳舒宜耳畔低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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