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崔旺眯起眼睛笑,「大人嚴重了。此事說來不過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哦?」崔司淮睜大眼瞳。
「當年,先帝爺還是皇太子時,謝家嫡女,也就是貴妃娘娘的母親,自請退了與東宮太子婚約,請旨嫁於定遠侯府。」
「奴才也就從師傅嘴裡聽到這些罷了。」
前塵往事,故事裡的三人已化作一捧黃沙。
一朝掀開歲月落下的厚厚塵土,再出現的世人口中,種種恩怨皆散落於時光的罅隙,唯剩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真相。
落世人一聲,原來如此。
小崔大人一手托腮,渙散眸光,腦補出一段纏綿悱惻、肝腸寸斷的愛情故事。
謝家女傷心欲絕,請旨他嫁,薄情人空餘恨,抱憾終身。
末了,崔大人「嘖」一聲,感慨世事無常,這種事竟也能子承父業。
解了心中困惑,崔司淮起身拱手拜別。
正好有小太監進來回稟,馬車準備好了。崔旺也不再多留,一手展開送崔少卿出門,又端著拂塵站在一堆積雪旁,目送崔少卿走遠。
一陣冷風拂過,料峭寒枝上積雪簌簌落下,天空愈發陰沉,看樣子今日還要下雪。
宮婢手斷鏤花托盤過來,是陛下的早膳。
崔旺接過托盤,三聲叩門後推門而入,於此同時,「哐當」一聲響,嚇得他腳下一個趔趄。
早膳被放在靠窗的烏木邊花月牙桌上。崔旺暗自吸一口氣,濃郁的瑞腦香氣中隱約混雜著血腥。
崔旺小心翼翼詢問:「陛下是就在小書房用膳,還是回偏殿?」
他的餘光往那張書案瞥過,案角的三鶴蓮花紋藻井短絨地毯上,赫然落著一把短刃匕,刀刃上沾著血跡。
崔旺慌張跪地,哭喊一聲,「陛下,您要愛惜聖體啊。」
宣珩允淡淡笑一聲,溫聲道:「沒事,嚇到你了?」他的笑容溫潤似水,眸光平靜無波,就如同往日在貴妃跟前的樣子。
他只是突然記起,貴妃曾贊他清雅出塵、似青幕皎月。
貴妃是喜歡他這副模樣的吧。
耳邊風聲呼嘯。他清晰的意識就要被風吹散,腦海里張狂、咆哮的聲音就要衝破束縛,撕毀他拼命維持著的這副儒雅模樣。
他無計可施,只好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保持艱難維持出的模樣。
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他在楚明玥面前扮演了十年,他是願意一直假裝下去的,假裝成她喜歡的樣子。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開始抽著疼,他平靜坐著,屏息感受一寸寸疼痛。
「陛下,讓奴才給您宣太醫吧。」
「不必,無礙的。」宣珩允抬了抬手,示意崔旺起身,「早膳就在這裡用吧。」
他從那張圈椅里起身,坐到月牙桌前。
崔旺開始布菜,儘管他幾度深呼吸,仍無法制止手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