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春雨蒙蒙。
素有水乡美称的江南,风烟俱净,天山共色,端的是婉约清丽。
姑苏郡,处处细桥粗水,粉墙黛瓦,茵柳嫣桃。
水雾朦胧中,一红杏拔翠的油纸伞缓缓从拱形青石板桥那一头走上来,隐约中能见一袭天青绿垂柳暗花药斑步裙裾曳曳而动。
摇曳生姿,娉婷窈窕,那天青色在细雨霏霏中开出葳蕤簇簇的璀璨微光来,叫人想掀了那红杏油纸伞,好生看清伞下又是何等勾人的美色来。
红杏拔翠恶油纸伞离的近了,露出盈盈不及一握的纤细腰姿来,月白腰封,下坠简单的一串小指头大小的乳白珍珠,那珍珠罕见的被串成了个精巧的蝴蝶模样,鸽蛋大小,很是好看。
走的越发近了,在青石板桥最高处,斜雨飞飞,那红杏拔翠油纸伞轻轻一旋,甩出点滴晶莹雨珠。
这当,一穿青色暗金银花纹绸袍的男子提着袍摆匆匆从桥另一头过来,那男子在红杏拔翠油纸伞半丈外的距离站定。
那男子生的一脸书卷气,斯文儒雅,头发整整齐齐地用一翠色玉簪束着,且他额头上还结着姑苏郡有名的白象书院书生抹额。
他先是拱手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彬彬有礼地道了句,“洛娘子,小生淙明有礼了。”
红杏拔翠的油纸伞微微一抬,就露出张艳色清媚的脸来,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巧鼻粉唇,白嫩如瓷的面颊,像极江南最为精致的名瓷。
雒妃摩挲了下伞柄,桃花眼中有明显的茫然。
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人!
那男子又道了句,“洛娘子不记得小生了?”
雒妃没吭声,她淡淡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书生。
男子白净的脸上失落一闪而逝,“小生姓沈,名淙明,家父乃姑苏郡守,目下小生在白象书院求学。”
他举止君子,进度有度,端的是不会让人轻易厌烦。
沈淙明半垂着头,用余光瞥着雒妃,“半月前,小生与洛娘子在白象书院有过一面之缘,洛娘子貌美如仙,小生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满腔倾慕。”
雒妃眉心一突,她在江南这边兜兜转转住了一年有余,两月前才来的姑苏郡,秦寿说,这边的白象书院十分有名气,各家清流名士都在此求学。
秉着与息藏熏陶熏陶,这些时日,秦寿时时带着息藏往白象书院去,即便他根本就才初初会走路,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但并不妨碍息藏感受书院的氛围。
江南这边雨多,姑苏郡也是不例外,她记得半月前,秦寿与息藏照例去了白象书院,不想下午却是下起了绵绵小雨。
她闲着没事,就拿了伞去接人,结果书院太大,她在里面不慎迷了路,后来还是个书院学生领着她出去的。
这事,她转眼就忘,不想,今个别人还找上门来了,且一开口,就是这样大胆火辣的慕艾。
“小生年十八,薄有功名,尚未婚配,家中并无侍妾,”
沈淙明思量这将自个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又问,“不知洛娘子是何方人士,可婚配否?”
雒妃转了转油纸伞,斟酌着道,“我,已有夫婿。”
闻言,沈淙明眼底流露出遗憾和失望来,他对雒妃拱了拱手,让到一边,即便心里不好受,也还是礼仪周正的道,“小生孟浪,还请洛娘子勿要见怪。”
雒妃点点头,与他擦肩而过,这种书生,也是读书读傻了,莫不是没注意到她绾的妇人髻,还来问她婚配否。
她半点都没心上,总是路人罢了,哪里值得她挂念,即便那沈家是姑苏郡守,不过,也就一小官而已。
雒妃心里挂念息藏,不禁加快脚步往白象书院去。
然她才到书院门口,远远就见一袭玄色素纹长袍的秦寿牵着小小的一幼童站在书院门口躲雨。
她几步过去,一岁多的息藏眸子一亮,奶声奶气地喊了声,“母……母后。”
他说话口齿不清,正是在牙牙学语的时候。
雒妃走近了,她顺手将油纸伞递给秦寿,弯腰蹲息藏面前,与他一般高摸了摸他的总角,点了他鼻子一下道,“该叫什么,又忘了?”
息藏扑她怀里,仰头在她脸上啃了口,脆生生的道,“娘!”
自打他开始明事理开始,雒妃与秦寿就没想过要瞒着息藏自家的身份,不但说的一清二楚,便是连日后他多半会继承皇位,过继给皇帝了的事,也是说了的。
在一边的秦寿轻轻皱了皱眉头,两根手指头一拎,将奶包子从雒妃怀里扯出来,面无表情的道,“别黏着你娘。”
息藏人还太矮小,他四肢像乌龟一下划拉了几下,半点都没挣脱开,他便抬头瞪着凤眼道,“就许你,不许我……我黏,我不要……”
秦寿斜长的眉一挑,这看在雒妃眼里,好似带出挑衅。
只听他说,“她是我媳妇,又不是你的。”
息藏敌不过自个的爹,他看了他好一会,忽的转头望着雒妃,红着眼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