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是医学世家,由民间选进宫墙之中,许多治病的方子和路数不被太医院认同,私下里更是研究了不少毒物。
秦弘筹看着眼前的秦佩,想起了自己尚作亲王的时候,一时心软,放下药碗想要赏他一件东西。
“你去那边的柜子里取一串佛珠,红玛瑙的,拿了便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叙事药物使然叫他困倦,说罢他便躺倒在床榻上,也不去看秦佩的动作与神情,呼呼的睡过去了。
秦佩谢恩,依言拿出那串鲜红的佛珠攥在手里,心中毫无波澜。
果然是这样,看着顺眼了便随手赏个什么,画长下次见面如何如何的大饼,其实平时根本想不起来,也没有在意过。
他捻起两颗珠子叫它们相互碰撞,玉石的清脆微凉叫那稍有内疚的心脏更加坦荡。
已至深夜,承恩斋中门窗大开着,却没有点一盏烛火,安静的像没有人一般。几点绿色的莹光在半空中飞舞,其中一只停在了案桌上,忽明忽灭的闪着,似乎是迷路了。
常嬴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因为寂静的原因听觉被放大,皇宫中的暗潮涌动都如同涓涓的溪水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流过。
太极宫
的秦氏帝深夜惊醒,嘴里胡乱地说着梦话,他大声斥骂,企图喝退什么人,不过没成功,鲜血喷了一地,他重重的倒下,明日启程去春合行宫的事情看来要搁置下去了。
昭德宫那边格外安静,只有什么人在洗澡,哗哗的水声混着虚弱的喘气,那人好像站不太住,擦身子的时候还摔倒在地上。
有人烦躁的转着佛珠,有人认真的批改折子,还有人拥着娇香软玉入怀,说着些夫妻之间的小算盘。
凤仪宫却是格外与众不同,男人的粗喘带着诱惑,女人的**带着娇媚,似乎无力承欢,却又秉着春意,锦被翻滚之时拉拉扯扯,欲拒还迎,不肯罢休。
再往外便是锦城郊外,那些士兵们枕戈待旦,在灯下擦拭着趁手的兵器,只当着黎明到来便杀入城中。
常嬴听得见这一切的一切,却唯独听不见近在咫尺的秦北心里所想。
他同她一般坐在黑暗里,可她知道他没睡着,睁着眼睛不吃不喝,从昭德宫回来便坐到现在,估计腿都麻了。
她凑近他,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想叫他躺回榻上歇一歇,或者吃点什么东西。
可秦北一动不动。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常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她小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叫秦弘箸将那些事情说给你听,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却听到他同样艰涩微哑的声音。
“你没错,秦弘箸也
没错,我们都没错。”
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立场和目的,只是没有人曾经为他想一想。
“都过去了,魏氏早已过世,秦氏帝也没有几年好活,明日朝阳初升,该有一场热闹的戏等着我们去看。”
常嬴说着贴上秦北的胸口,她紧紧的抱着他,想给他一点信心跟温度,这个孩子从小便要比其他的人倔强许多,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来劝说,只能用手指在他的背后摸索,漫无目的地画着圈圈。
“嗯,可我睡不着。”
常嬴一喜,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睡不着便吃些东西。”
她一眼便在黑暗中瞧见那凉透的晚膳,敛着衣裙小跑过去端到秦北面前,将筷子递到他手里。
“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会去。”
“嗯。”
他吃的极慢,余光若有若无的掠过即将显出鱼肚白的天边,案上那只萤火虫好像找到了回家的方向,震着翅膀飞走了。
天还没有亮透,灰蒙蒙的云彩附着在头顶,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厮杀中混着兵戈相撞的声音传到常嬴耳中,她整理了衣裳便拉着秦北出去,直奔太极宫。
一路上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宫人们,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套上衣服便仓皇逃窜。
太极宫的早已没有秦氏帝的身影,原来他却比常嬴想象的都要惜命,听闻宫变就立马带着大太监躲去了凤仪宫。
常嬴微楞,凤仪宫该是什么景象她心里不是不知道,怕是跟
宫外的惨烈的兵变有得一比。
出千秋殿的时候秦北特意带了青州那杆乌金枪,他虽然伤势未愈,可基本的保命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