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一声粗粗的长吁,拿着这片废报纸,一路奔向火车站,她先是挤火车,接着挤汽车,最后驮她的是蹦跳的摩托进了倭冲,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其实公路离高先生家不到三百米,因为莉娜身体极度的虚弱,走几步又摔倒,摔倒后半天都撑不起来,三百米的路程,却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她才爬到高先生家门口。
高先生为莉娜做得可口的饭菜吃了,暖了被窝,扶她就寝后,就安抚她:“你的病症可治的,看你端端的五官,也是一大美女。”
莉娜的眼睛陡然灼亮,一把抓住高先生的小手,哽咽道:“先生,需要治疗多久?”
高先生伸出一个指头,再变为二个指头:“少则一多则二。”
“一个月还是两月?”
他严肃地摇摇头:“一年或二年。你这病啊,三尺冰冻非一日之寒,需要精心治疗慢慢调养。还要有个良好的心态,三分治七分养。静,才是治本。”
莉娜深陷黑洞的眼睛掠过一道闪电,泪花在腮边绽放:“能让我成正常女人,治疗二十年我也愿意,能让我做正常女人,你愿意……”
高先生举起小小巴掌,止住她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说:“医者仁心,与其他无关,你越是配合治疗,痊愈越快。”
高先生在天未明时,就出门觅药材,归来时,背一筐沉沉带泥的树根和裹霜的野草。不去听莉娜的感激话,只顾生火熬药汤,然后做饭烧菜,一个小小的人儿,忙得满头的臭汗滚滚。菜是青叶带红的血皮蒿,三顿都用作下饭。
以前,高先生要锄地种庄稼,自从来了莉娜,他的窗外总会有人在夜深人静时,轻轻地搁下一袋米或一袋面粉,甚至有刚拔毛的鸡鸭。他知道,一定是绝症重生者为报恩而又怕拒绝,才出此下策,就轻言道:“好人一生平安。”
然后吩咐莉娜,把这些米面搬回屋子。
有时候,给人治好顽疾,患者悄悄把一摞钱塞进他药柜里,然后满意而归。
高先生不缺钱花,缺的是时间。
高先生出奇地善解她意,如同莉娜肚子里的小精灵儿,她的一个小小举动,他都心领神会。她沉重的包袱里没多少衣服,尽是书籍,除了高考资料,更多的是关于飞机设计的杂志。他不用问就明白,她不是一个非凡的女孩,于是他悄悄到邮政所为她订阅了多套航空杂志,这让她感动得泪奔。
莉娜在感恩中治疗,在心情愉悦中生活,她学会了在高先生的老宅前种药材种花草,在菜园地伺候瓜果,也养一群鸡鸭,闲来或赏花或品茶品古文,高先生还会烧一钵酸辣鸡,就着月光与清风,与莉娜小酌几杯如血的泡酒。酒在莉娜腹中清淤化积,月光洒在她微醺的脸上,如同涂抹了霞光。
外界认为,他们过着赛神仙的小日子,总会投来羡慕的目光。高先生却是淡定如常,莉娜也心安理得,扮演着女主人的角色,她早把高先生当作了生命的一部分,对他无话不说。
岁月如清流淌过,莉娜的皮囊开始变色,脸上也有了玫瑰的色泽,高先生看在眼里,抿嘴偷着乐,心里就潮起蜜水般甜甜。忽一日,她羞答答地对高先生说:“先生,我感觉有事了。”
高先生抿嘴诡笑,一指莉娜卧室的老皮箱:“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当莉娜揭开皮箱盖时,傻眼了,半箱的纸尿裤,还有半箱的卫生巾。她更感激这小个子男人的善解人意,小个子男人的大情怀。初潮后,莉娜如同一条长大的春蚕,一层一层蜕皮,满床满衣服上都是雪片般的皮囊屑,她的身材也急剧变化,两腿不仅变粗,肚脐眼下还长出了青青麦苗,变白的皮囊里裹满富有弹性的肌肉,最明显的是胸前突出了两座挺拔的山峰,还有深深沟壑。她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青春偶像剧的女主角,那是一张白里泛红的脸,丰满圆润如瓷盘,深邃的眸子里神韵流畅,耳垂边一颗红痣如花鲜艳。
她不停地问自己:“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的谁?”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渴望这小个子男人突然推开门,蹑手蹑脚进来,如饿狼般扑向她,然后把她揉碎。
其实,她对高先生从来不设防,各睡一间屋,高先生闩门,莉娜从不闩门。
她明白着,这里待不长久了,其实她已经安于此一隅的宁静,真不想走。山上的竹林香风吹乱她的青丝,偏岩洞的传说令她陶醉。
而老兵父亲的叹息,又让她心痛。父亲说,如果上帝给他一次重生,他定会刻苦学习,考入名牌大学设计出自己的隐形战机,把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赶跑。
莉娜理解父亲那一代军人的无奈,还有遗憾。她曾经誓弥补父辈的遗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