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事,同样也不是好事。
江无眠掐了掐眉心的刻痕,这些并不是很相同。
水田犁不能完全代替曲辕犁,因为价格太高,它对曲辕犁的冲击并非是一瞬间的。
水泥红砖亦如此,而造纸,说句实话,它本身产量跟不上,对市场的影响微弱到不记数。
缫车不同,改良的第二版和手摇式缫车的价格相差不大,效率却近乎是它的两倍。
也就意味着产量是原有的两倍,谷贱伤农的原理同样适用于生丝。
赵成提出的水力织布机设想,更是能加快这种现象的出现。
林师爷后知后觉,“价格等同,生丝翻倍。若是一整个作坊用此等缫车,商队不需挨家挨户上门收购生丝,只需在作坊说一声即可满足交易需求。”
作坊里的人会受到商队欢迎,会因卖出的生丝获得工钱。
可等着商户上门收购生丝的家家户户,他们完全失去缫丝织布收入,或者收入大幅缩水。
如此一来,是牺牲部分百姓的生计,让另外部分百姓生计好起来。
林师爷倒吸一口凉气,猛然灌了一盏凉茶,从舌尖苦到心尖。
他措辞愈加谨慎,“大人,一开始新做的户籍中,按农林牧副渔的分类算,县内有六成百姓副业是缫丝织布。”
江无眠格外镇静,他同样是脱口而出,“的确,六成百姓,缫丝织布为副业,其中有一成百姓以其为主业,三成依附为生,其余两成以为副业。”
设立缫丝织布作坊的后果他完全能想象。
作坊建立,产出大量生丝、丝绸,它们以优惠价格占据市场,好似虎入山林,侵吞蚕食,排挤个体,直到吞噬殆尽。
在此期间,以纺织为生的家庭无疑是个牺牲品。
江无眠提笔给恩师去了一封信,他在犹豫是先推出缫车待日后开作坊还是在推出改良版缫车时直接宣布成立,信中不加任何私人感情,全是并不严谨但在别人看来过于详细的数据。
此等关乎多人身家性命的事,自然要恩师过目才可行动。
谢砚行收到信,撂下处理到一半的公务,神情严肃嘱咐赵同知找出府上的历年税收与桑蚕养殖等相关文书。
赵同知额头冷汗滑下,历来税收猫腻颇多,南康府又有盐课,其中更是水深无比。
谢知府今日突然提及,是准备拿府衙中的贪污之人开刀,树立威信?
又听谢知府补充道:“其余县内并不着急,府衙上的,韶远县历年来的,有关桑课蚕丝一类相关文书,尽然取来。”
赵同知冷汗稍退,“大人稍待片刻,下官去去就回。”
急匆匆出了侧厅,心中暗中哀嚎自己倒霉,怎么就来了这么一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知府!
路上遇见悠闲的董宇,心中不是滋味。
前任知府没了,师爷跟着进去了,整个府衙里除了新知府就是他们地位最高。
全是给知府办事的,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得风雨里奔波,姓董的无事人一样慢慢悠悠晃荡?
他颇不是滋味地上前道:“董兄,谢知府一来就去韶远县,现在又因韶远县一封信指使得小弟团团转,你说说这……这像话吗!”
董通判与赵同知两人一同在背后讨论新知府来历脾性时,就对此题答案做了万般猜测,就是没一个准的。
不过这回,赵同知抱怨完,董通判脸上浮现出得意而又满足的微笑,嘴角上扬,装模作样地一撇茶沫。
呷了口茶,低声道:“赵贤弟,这就不知道了吧?”
赵同知“嘶”
了一声,打量董通判好几下,试探问道:“董兄,莫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