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后,一对已经老泪纵横的年迈夫妻就站在门口,见门开了一条缝隙后就径直闯入,看见裘德挡在面前愣了愣。
对视的刹那,裘德皱着眉朝老亨利悄悄使了一个不明显的眼色,可惜老亨利现在满心满眼都落在他身后露出一截白金发丝的少年身上,根本没注意裘德的反应。
老亨利不管不顾地推开裘德,作势往米洛的方向扑去。
对于年过半百的人来说,老亨利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疾驰而过,是一道落暮的闪电发起悲壮的冲锋。
褶皱爬满的右手从腿侧伸出,不知什么物体闪烁着黯淡碎芒从老亨利的手指缝隙里泄出,电光火石之间朝着米洛裸露出来的手腕摸去。
裘德眼皮一跳,连忙伸手去拦,只是速度似乎放了水,等他的手靠近过去时,老亨利已经扑到米洛的身前,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也因为前扑的动作而贴在了米洛的小臂上。
克莱门特早有警惕,侧身防在米洛面前试图抵挡老亨利的袭击,却没预料到老亨利的目标是在少年的手臂。
在老亨利夫妻悲怆的道歉声中,按在米洛手臂上的东西也显露出了真面目。
一枚不知用什么生物骸骨做成的,薄如蝉翼的菱形骨片,细致入微地雕刻了繁复又瑰丽的密文,浸染着墨红色,仅留下尾端一小截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浊白中透着锋利的锐光。
骨片牢牢地摁在了少年细腻的皮肤上,软白的肉凹陷下去,像是生来独一无二的印记,另类又奇异。
克莱门特后知后觉,甩开老亨利的手,捧起米洛的手臂仔细查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少年的皓腕上,尤其是抱着不纯目的老亨利夫妻,他们的视线始终流连在留下印记的手臂和米洛的脸上,试图从那里找出一丁点不对的反应。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米洛在克莱门特关切的询问中只是无辜地摇摇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感。
明明是老亨利发起的突然袭击,少年却是半眯着蓝眼睛看向一旁的裘德,粉薄的唇瓣微微上扬些许。
“真漂亮。”
明明是近乎于耳语的音量,裘德偏偏就听得一清二楚,少年另有所指的口吻让裘德脊背发凉,心虚地回避视线。
可是——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直观察着米洛状态的老亨利夫妻浑浊疲惫的眼睛瞪大,眼里有仿佛天堂崩塌地狱当道的绝望在扩散。
那根紧绷的神经轰然地断裂,随着纵流的热泪还有一起爆发出来的悲鸣。
两位花甲老人颓废地跌坐在地,抱着米洛的小腿低声下气地哀求。
通过他们半疯魔的絮语中几人才明白夫妻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曾经某位调查员留下的奇物,据说仅凭触碰就能中伤那些带有邪神信仰的信徒和眷族。
夫妻二人似乎笃定米洛被森林所诅咒,灵魂也受邪神侵蚀,所以马库斯才会遭到反噬。只要驱逐掉米洛体内的邪恶力量,就能让马库斯恢复原状。
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其实镇上很多人都这么怀疑米洛。即使现在他看上去十分正常。
可奇物都快嵌进米洛的肤肉里了,该产生的化学反应却不见丝毫,这表示米洛并没有如流言中那般,被邪神所诅咒。
马库斯疯魔只是一个在特殊场合下的巧合。这才是让在米洛身上寄予了希望的老亨利夫妻最痛苦的结局。
克莱门特弯腰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先喝口水缓一缓吧。”
裘德闻言接下话茬,转身就往餐桌边走,拿了两个空杯子倒水,意外地发现米洛喝过的杯子里有细碎的晶体颗粒残留。
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而快地伸进了杯底,蘸取了一点颗粒偷偷粘在了大衣口袋内侧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端着两杯水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心如死灰的老亨利拒绝了裘德递过来的水杯,从内口袋拿出一个质朴的磁吸盒子,转交给米洛,口中是良心不安下的歉意。
米洛打开盒子,一条海蓝色的泪滴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衬布上。
马库斯谎称将米洛母亲的项链扔进了森林,其实一直完好无损地放在马库斯的抽屉里。
“为什么不带他去找外面的大医院看看呢?”
米洛关上盖子,啪地一声非常清脆,也利落地切断了夫妻重复的声音。
玛丽安蓦地抬起头,婆娑泪眼看向亨利,重新迸发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可是……”
克莱门特没将扫兴的话说出来,其他人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博斯墩岛往年发生的海难太多,现在出海受到了十分严苛的限制,擅自出海被发现是会没收船只的。在规定的时间里出海也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但最近一次的允许出海时间是下个月20号,也是送即将步入大学生活的孩子去学校的日子。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对老亨利夫妻来说无疑是度日如年,怎么能够忍受。挂满泪痕的老人一言不发,已经做好了决定,朝米洛虚弱地低谢了一声后就准备回家。
克莱门特知道老亨利肯定会迫不及待今天就出发,毗蓝海域天气多变,暗礁丛生,他们又没有航海经验极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