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颜快速摇了几下头,跟随游澈的牵引走向后厅休息室。
因惦念家里的情况,祈颜显得心不在焉。游澈突然拿出一个本子给他,有些好笑道:“户口本都随身携带,看来你真的很着急。”
祈颜收回来放好,忽略他的嘲讽及户口本勾起的社死回忆,祈颜确实很急,户口本都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
他掌心捏住衣袖一角,偏头看着身侧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人。
刚要开口询问,卫嘉突然神色匆匆赶来,在游澈耳边低语说了什么,游澈立即让人备车。
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来,将脱下的外套披到祈颜身上,看向一旁的卫嘉嘱咐,“把小少爷送回家,再请个医生看看,他好像着凉了。”
两人的对话完全越过祈颜,仿佛将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游澈交代完便疾步离去。
直到坐上车,空气中蒸腾的热气拂在皮肤上才生出几许实感。二十二岁的年纪,盛大而不真切的婚礼,以及陌生的丈夫,这些看似荒谬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砸在身上,祈颜胆怯非常却又别无他法。
“现在,你们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
没有游澈在场,祈颜气势强了不少。
卫嘉将手上的平板递给祈颜,让他看最新消息,“祁少爷不必担忧,游先生已履行承认注资,可保祁总的项目继续稳步推进。”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脑中闪过一个可笑的想法,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如果现在离婚也不算违约……吧?”
开端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后卫嘉没有显露过多的别样神情,语气淡定地回復:“确实不算违约,”
他先是肯定了祈颜的想法,接着又笑容可掬地提醒祈颜,“如果游先生此时撤资也不算违约,您觉得呢?”
如今游澈掌握着祈家的生杀大权,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离婚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不仅现在不能离,恐怕今后也离不了。祁正阳一直有意规避与游澈的接触,就是担心造成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一旦攀上了对方的船,从此便身不由己。
祈颜哼哼两声,笑得勉强,“开个玩笑,别当真。”
一闪而过的希冀瞬间被掐灭,难怪不需要白纸黑字的条款约束,哪怕可以合法合理离开,祈颜也没有离开的实力。
为了掩饰尴尬,祈颜顺嘴问了句,“游先生去哪了?”
本意隻想转移话题,并未多想。卫嘉眼底却闪过一丝犹疑,不像之前那般有问必答,隻说,“游先生回来后您可以亲自问他。”
祈颜后知后觉话里的不妥,想来他应是觉得祈颜在追查游澈的行踪。自知两人只是形婚关系,便识趣闭嘴,不再询问关于游澈的任何事。
祈颜不知道,仅半天时间,他和游澈结婚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得铺天盖地。
陶智可听到消息气急败坏,揪着对方的衣领质问,“你说祈颜跟谁结婚了?”
那人扯开他的手,理了理被弄皱的领口,缓缓吐出两个字,“游澈。”
“竟让他勾搭上了游澈,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游澈身边待多久。届时被游澈赶出来,就不信他不来求我。”
对方是游澈,陶智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
回到婚房,大红的装饰看得祈颜视觉疲劳,不知何时,竟在软塌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周前的事宛如电影片段,在梦中重映。
拥挤的乡村大巴车上,挤满形形色色的人,狭小的空间被喧嚣的话音填满,祈颜蜷缩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上佯眠假寐,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和往常光鲜亮丽的模样相反,此刻的他蓬头垢面,浑身沾满泥渍污垢,右手小臂的衣袖还破了一条大口子,宛如街头乞儿。
两天一夜的车程,下车后脚步都是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体力不支晕倒。
司机叫住他,“哎,小伙子,车费没付呢。”
踩到外面的水泥地,祈颜立即疯了似的往前跑。司机见状不妙也紧随其后追上去,伸出的手即将攀上祈颜肩头时,突然有人将他截住,“我来付。”
师傅收了钱才讪讪离开。
祈颜找了处绿化带,俯身呕吐,吐了一滩胃酸。
骆彬在他后背轻拍,递上纸巾的同时从他发间捏出几根草屑,不留情地嘲笑,“小少爷山村历险记?几日不见,娇贵少爷怒变落魄乞儿。”
看好友这样子既可怜又好笑,“遭老罪了吧,要是早听我的哪会这样。”
祈颜直起腰身,拍开他的手,苍白的脸上疲态尽显,“先闭嘴。送我回家,我要洗澡,立刻,马上!”
骆彬细心打开车顶天窗,一副吃瓜的神情,“付仁溥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们分手了。”
祈颜话语中带着浓重的疲倦,不知是身体的疲倦还是心。
骆彬闻言大喜,立即放了首“好日子”
,并道,“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早说了你们走不远。今晚我组局,这等好事得庆祝庆祝。”
骆彬和祈颜家人一样不看好付仁溥,劝过很多次但他就是不听。在骆彬看来,祈颜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宁愿与家人闹翻也执意选择那个凤凰男。
祈颜闭上眼,不愿回忆那噩梦般的日子,湿漉漉的床褥,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破旧房子以及半夜蹿进被窝的老鼠……
这是小少爷第一次置身家徒四壁的潦倒环境下,对贫困有了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