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但笑不语,回头对送自己的许承宗道:“你别送了,我五天后就来接你。”
许承宗点头,看着他走出大门,他上车前跟望舒说再见,望舒好像才回过神来一般。等王东开车离开,她慢慢向屋子里走,脸上神情古怪,像是烦恼,又带着一丝丝的羞涩,不知道是何缘故。
许承宗心中纳闷,等望舒走到自己跟前,问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她不敢看许承宗,径直越过他的身旁,一个人走到后园子,对着满目的绿色怔怔地,不知道做什么好。
身后哒哒的拐杖响,这个声音现在变得如此动人,每次听了,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口打鼓,砰砰狂跳。她很慌乱,突然之间有点不敢面对许承宗,躲无可躲,自己身子一矮,坐在椅子上,手在慌乱之间,碰到柔嫩的丝绸一般的东西,她低下头,看见椅子上昨天许承宗摘给自己的那朵粉色的月季花。
花瓣已经微微蔫了,色泽黯淡了许多——看来不管是在枝头,还是摘下来放在案头,这曾经怒放的娇艳最终的结局都是枯萎凋零。
就像她度过的这青春岁月。
“你收到钱了么?”
已经来到后门口的许承宗问她。
“啊?哦,收到了。”
望舒被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的破牛仔裤的口袋里竟然还塞着那两千块钱!两千块,她真的有钱了,她竟然会忘了这件事?
她掏出钱,吁了一口气道:“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了!我以前真是过路财神,不管手里有多少钱,都不够用,现在应该能顶一阵子——谢谢你。”
她脑子里迷糊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承宗笑了,道:“剩下的等我走的那天给你。”
她猛地僵住——他走的那天——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心中一刹时思绪万千,手里的钱烫了起来。她向来不是个有勇气的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冲动过,此时听他说到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真想鼓起勇气,仗着自己此时的冲动问问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么?
我是喜欢你的。
她的心里闪电一样闪过这句话,心头明镜一般,无处可藏这段心意。对着许承宗,怕自己越想越胆怯,而不敢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索性什么都不想,让大脑一时空白,张开口,平生第一次勇敢地顺着心意,想抓到一点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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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原本一直看着她的许承宗,看了她脸上此时的神色,突然把眼睛移开,突兀地对她道:“去把钱放起来吧?”
“嗯?”
“去把钱放起来。”
她低头,果然自己手里一直拿着钱,抬头看着他的神色,在心头缠绵的那些萦乱的思绪刹那间清明,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给她勇气让她勇敢的冲动已经过去——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他不想听!
一阵羞愧不可阻挡地涌上她的心头,她是谁,竟然想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五年的含辛茹苦,难道还不足以让她领悟,自己的一生,终究心事难成么?
她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她快步走进屋子,把钱收起来,自己坐在炕沿上,怔怔地想着心事,过了不知道多久,听见许承宗的声音大声喊她:“望舒,望舒,出来!”
她站起身,连忙走出去,见坐在椅子上的许承宗满脸兴奋,用拐杖敲得沥青的地面哒哒地响,对她呵呵笑着道:“这附近有卖排骨的么?买点我们吃吧?清炖排骨,红烧排骨,糖醋排骨,你都会做么?”
他边说边满脸企盼地望着望舒,似乎刚才两个人之间所经历的那些微妙的交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她跟他都清楚,彼此心中明镜一般,但他此时这样表现,显然不想因为刚才的一点不快,而变得跟她生疏了。
“好多天没有吃到肉,把我馋坏了。”
他笑着看她,眼神里全是对着老朋友似的熟捻,他或许喜欢她,可仅仅是喜欢和她作伴的喜欢吧?
就当王东是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吧,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山下有卖的,你现在想吃?那我这就去买。”
她看着他的笑脸,说不上是伤心还是遗憾,想想这些年,这是第一次特别想可着自己的心意说一句话,却没有机会。
当吃苦跟吃饭一样平常,当失望成了日子里一个甩不脱的习惯,幸福比水月镜花还要难以企及。
与梦想和未来一起失去的,不光是她双十年华的好日子,还有追求幸福的勇气。
“想吃啊——钱你先垫上,等我走的那天一齐给你。”
他一直对着她笑,那笑容让她心口有些紧,一种痛的感觉。
她连忙移开目光,嗯了一声,走进去拿出钱,下山去了。
进了崔家杂货铺,里面照例一群人在打牌搓麻将,她一一打了招呼,刘果志的本家二叔也在,看见望舒对她笑道:“望舒,果志快回来了,你知道么?”
旁边的人都知道望舒和刘果志的关系,有几个会心一笑,人品外貌都无可挑剔的两个年轻人,人人都乐见他们成为一对。
刘果志?
望舒心里已经好久不曾想起过他,这时候听人提起,不由得回想起当初自己站在湖边,晚风吹送的山路上,向自己笑着走过来的英俊男子。
那个从小就喜欢自己;年少时,在课堂的后面盼着她经过,好捕捉她衣角上的一缕香气的少年;那个知道她拖家带口,也毫不嫌弃的年轻男子——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着刘二叔,低落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