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就一块木板加根撑棍,月光根本照不进来。为了保证手电不会时不时被风吹动,秦昭把门窗全关了。
她非常怀疑,这台清创术做完,她会和消失的黑袍老者一样目不能视。
要不就等白天?
青年的体温又高了些。她或许能等,但他不能。
从未想过,清创可以难到让人迟疑不敢动刀——和个人技术关系不大,纯粹是外物束缚会让人绝望。
外科医生如果离开了团队,离开了医疗器械,离开了医学和科技发展的支持,除了脑中的知识和手上施展不开的功夫,他们和普通人并无二别。
“毋死……毋死!”
青年的呼喊让秦昭回神。
他依旧在昏迷中,意识似醒非醒,手指屈起,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
处在极痛的人体自有一套保护机制,保障躯体得以存活或慢性死亡。
但生命于挣扎中闯出生路是刻进灵魂的本能,有些人的意志永远不屈服身体的安排。
他们偏要在痛苦里镗出一条血路。
具体到这个人,他大概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着类似“要清醒地活下去”
这样的话吧。
“我害怕那双眼睛里的光熄了,也害怕那双眼睛里还有光。”
《白色记事簿》里,秦昭最为这句话动容。
前半句是她放弃学医的缘由,而现在,她愿意为了后半句再次拿起手术刀。
“别怕,我一定拉你回来。”
……
生理盐水和双氧水被秦昭大致分成两份,毕竟不能像曾经实习那样,毫无顾虑地大肆挥霍着用了。
透明的液体灌进碗大的伤口里,流转着将血污冲刷出来。
青年条件反射,身子颤动着,痛呼被他咬碎在唇齿间。
秦昭见他这样便判断人并未清醒过来。她连忙用手肘压住他的腿,加速冲洗创口里的沙砾草梗。
“坚持一下,麻醉药不多,我不敢浪费。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痛苦太久……”
身下的人反抗有些激烈,秦昭只好侧头轻声安抚。
就算语言不通,有些情感只要付之真心,是可以无障碍传递的。
“把你自己交给我。休息一会,然后我们一起努力活着。”
秦昭看青年眼睛似乎睁开了一瞬,忽然有些鼻酸。
即使他还不能说话,只会给她单调重复的反应——甚至只能让秦昭面临的境地越发艰难,但青年的存在确是这场该死穿越里她唯一的慰藉。
如果没有这个人,秦昭估计自己会在历史的洪流里变成一粒沙。
情绪转嫁在他身上,她似乎就有了阶段目标。达成一个目标后便会衍生出下一个,直到她彻底适应遥远的时空。
秦昭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他的救星。
如果不能回去现代,青年反而更像是她的救命稻草。
——所以赌上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让你倒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