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色靓想要的精神状态,那天过后再没有一点关于司徒璞出现过的片段,好像之前那匆匆一现的心悸只是幻觉,就连色靓自己都以为是由于过份想念才恍然过的一个念相,只有不断失眠造成的疲累提醒她那一切都出现过,那个露出半只眼的人或许就是她五年来的思念,七年来的爱,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和她永生的执著,可如果不是幻觉,那为什么他再没有出现呢。
她开始不相信自己,她觉得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人一定是他,她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在回避与自己见面,可不能这么任他五年前不告而别,五年后继续给她折磨。
她跟父母商量接回了右右,照顾两个人四周岁的孩子让她无暇顾及其它,可是失眠依旧。右右是个很活泼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左左似乎也因为又与姐姐生活在一起变得开朗了不少,这是唯一让色靓安慰的一块儿。
色靓把右右也送到了左左去的幼儿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小丫头俨然成了园内一霸,四处罩着弟弟不受欺负,很有爱很强大。
晚上,左左睡在色靓怀里,右右睡在左左旁边,两个小家伙吵闹着要看相册,色靓无奈翻出陈年照给他们看,一边讲解一边回忆着早就翻烂了的旧照片。
“这是妈妈的毕业照,妈妈旁边的是颜博小姨,你们仔细看看,能认出来几位叔叔阿姨”
。
左左皱着小眉头,一个个辨认熟悉又陌生的青涩面庞,“妈妈,这个是不是前几天在妈妈单位看到我,请我吃冰淇淋的那个交警杨叔叔啊”
?
“对,他叫杨明明,他人很好,以后不准对他没礼貌,不准直接说他买的冰淇淋不好吃”
。
相册一页页翻过去,在最后一张停了下来,那里有几张相片,是她和司徒璞不多的几张,飞扬的两张脸相望,站在高高的蹦极台上对着工作人员比手指,脸孔很大,照的也很清晰。
“这是爸爸。”
左左跟右右说,“姐,你在姥姥家的时候妈妈总让我看爸爸的照片,你好好看,这是爸爸哟,妈妈让我们记住”
。
“我知道,看过多少回了,早记住了。”
右右咬着小手指,若有所思,“不过爸爸现在脸上有道老长的疤,没有照片上好看”
。
色靓笑着揉女儿的头,“又骗弟弟,你怎么知道爸爸现在脸上有疤。”
突然间脑里冲出一道白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却抓不住。
“右右,告诉妈妈,你怎么知道爸爸现在脸上有道疤,妈妈都不知道。”
色靓的嗓子有些颤抖,更多的期盼女儿接下来的回答。
果然,“没转学之前好几天,天天看到爸爸在幼儿园门口,光盯着我看也不跟我说话,我就没理他”
。
色靓浑身僵直,紧张的不断咽口水,“你怎么知道是爸爸,会不会看错了”
?
“没看错呀妈妈,看他的照片我从小看到大,怎么会看错”
。
色靓揭开被子下床,光着脚来回走在地板上,是他,是他吗?真是他回来了,他没死,那半只眼的错觉真的不是幻境吗?
“右右,你真的没看错”
?
右右依然无知无觉,“真没看错,可是妈妈,爸爸是什么呀”
?
左左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敏感,看出了妈妈的不同于往常,小心的问,“妈妈怎么了,我为什么没有看到爸爸”
?
色靓摇头,不知道怎么接话,颤颤抖抖的去拿水杯,勉强咽下几口水,她需要冷静,右右不可能看错,右右有个非常特别的记忆系统,对于发生过的事情或许会转眼就忘,可是对人外貌的记忆却异常坚固,虽然小小年龄,但只要对有点印象的人,哪怕相隔几个月后再见到她还是会很准确的认出,包括楼下推车卖烤地瓜一张褶子的老大娘,更何况是从小看到大的爸爸。
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她不能不相信女儿,强大的思念或许可以造成幻觉,不然她不会怀疑自己,可是右右不一样,她对爸爸的概念只是照片,没有其它的感情,很客观,所以右右她是真的见到了司徒璞,他回来了,他没死,这一切都不会错。
“右右。”
色靓小心翼翼的凑近女儿,“既然知道他是爸爸为什么不去跟他说话”
?
右右打着小吹欠,有点不耐烦,“他也没跟我说话呀,我认识那么多人,也不是见到谁都得说话呀”
。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你怎么也不告诉姥姥姥爷呀”
?
“你们也没问我呀,妈妈,爸爸不就是张照片嘛”
。
又是一夜无眠,凌晨时分,色靓坐在窗台上发呆,上唇翘起与鼻间夹着一只烟,那是司徒璞五年前留下的,她保存的很好,挨不过思念的折磨时,就这样寻着他点滴味道一夜夜枯坐。怀念,最磨人,而近在咫尺的人,竟然用一把钝刀片片割她的肉。
他不想见她,色靓冷静了一夜,完全摸到了头绪,右右不可能看错,再加上那天她看到的半只眼,这不是巧合,司徒璞他是真的没死,而且他回来了,但他没有出现,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右右说的他脸上的那道疤,司徒璞不是个会自卑的人,这一切只能说明,或许他,不爱她了。
五年前被司徒一家人欺负的屈辱,五年来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困难,被世人指点的委屈,五年来的越来越浓的思念、不曾变过的爱转变而成的折磨,都比不过他不想见她的打击重,他不想见她,五年前他骗她死了,五年后活着却不出现在她面前,他到底凭什么,她觉得开始恨他了,或许这么多年都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