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库支人的弯刀下西疆多少百姓死于非命,连叶央的爹娘也跟着殉城。京中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知道吗?他们从来不明白在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从定城活着出来的人只有叶央,只有她从那个地狱里出来了!叶央空有头顶上的光环,空守着那个九岁火烧库支粮草的传奇,然后像只没骨头的虫子一样想着就此解脱,想着和那群大小姐一样享受新的生活!
而天真的贵女们把西疆沾着血的过往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成耻笑叶央不如从前的话题,她居然还想着躲避?
“我出不出风头,不牢挂心。”
叶央盯住坐在首位的吴贞儿,目光如刀一寸寸划过她的脸,“既然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子,那你便不该说出那种话。”
她走了一步,轻轻掩上身后的门,将包厢外的店小二和聂侍卫一起挡在外头,一字一句道:“否则吃亏的人,绝不会是我。”
☆、
偌大的包厢里并不只坐了几个贵女,一干丫鬟婆子分立在两头,可不管屋里有多少人,竟没一个敢大声喘口气的,更别提站出来和叶央呛声。
叶央挨个把面前的人看过,一一张张安逸平和的年轻面容上,都挂着同样的惊惧,眼底的愤怒渐渐变成了讥讽。
虽然没照过镜子,她还是觉得自己从前和那些人差不多。或许是国公府的环境太闲适,把叶央的干练决断磨成了高高在上的天真。
……太可笑了,她原来居然想着融入到这群人里面!可能某一天,也和她们一样,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提起西疆的过往,然后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地过她的大小姐生活?
“吴贞儿。”
叶央沉声开口,只说了一个名字,被点到的人就一个激灵,警惕地缩在椅子上。
关好门后慢慢走过去,叶央拉开她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背对着包厢门。吴贞儿居正中,论礼数,她正对面的位置应该是最低贱的下位。但叶央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肩上笼了一层压倒性的气势,让人一时觉得,那才是上位。
是她的脊背挺得太直,还是那双眼睛太亮的缘故?
“在承光寺,不过一时口角你便动手伤人,不论我当时身份如何,这举动着实不妥。”
叶央淡淡开口,一只手搭在桌边,“可我自始至终并未多怨恨你,你可知为何?”
吴贞儿脸色发青,嘴唇僵着,半晌没有回话。
于是叶央自顾自地回答了,“我当时穿成那个样子,十足的落魄,名门贵女总不能礼让一个平民,否则传出去威仪何在,是吧?故我为着两家的面子,不愿以此事难为你,又有王巧筝代你谢罪,此事就算过去了。”
深深皱起眉头的吴贞儿模样并不美,叶央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开口,语气蓦地严厉:“但你,还有在座的各位!雁回长廊距京城千里之遥,再加上两年之久,难道各位就能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谈论无辜死去的百姓?西疆战事在你们眼里,只是讽刺我的工具?吴贞儿,我本以为你是不谙世事不愿同你计较,没想到你是天性凉薄乖张,罔顾人命!恐怕在承光寺你就算知道我是谁,那一剑也会刺下去,毕竟得罪你的人,都该死,是不是?”
一番质问下来,在座女眷的眼睛纷纷移开,不敢直视叶央。吴贞儿本来也想错开目光,看左右都低了头,硬是瞪了回去,撑开牙关反驳:“我若知道是定国公府大小姐,定不会……”
“便是遇到一介平民也不可随意伤人!”
叶央立刻打断她。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吴贞儿,她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冷哼一声,“国公家的娘子怕是那两年和平民厮混太久,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们俱出身贵胄,我不像你,是不会自甘下贱去为市井奴考虑的。”
那种傲慢的优越感,叶央被吴贞儿气得想笑,“难不成你是认为,无须在意平民了?”
“那是自然,毕竟……贵贱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