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恕我斗胆,野外生存不易,乐主子这么小一丁点儿,哪里受得了风吹雨淋?倒不如留它在身边精细地养着。”
秦安小声道,“呦,您瞧,乐主子用小脸蹭您呢,它也舍不得您。”
许迦叶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缓缓阖上眼眸:“两天,两天之后我再做决断。”
秦安心下长叹了一声,督主要人性命的时候那么干脆,怎么到了这个小不点身上就开始犹豫不决了呢?
依他看,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心情,也该把它留下才对。
自打他来到督主身边伺候,还未见她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许迦叶让秦安退下,打起精神继续和长乐玩闹起来。
她下午没有用餐,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长乐依偎在她的枕边睡着了,小小的一团,可怜可爱。
她命人将灯熄了,躺在了床上,却迟迟难以入睡。
秦安见许迦叶心情不好,料想她大抵难以安眠,守夜时一直注意着里间的动静,到了后半夜,只听见里头间或传出几声细碎的梦呓。
大多数时候是“长乐”
,其中夹杂着一两句“殿下”
,声音很轻。
第二天起来时,许迦叶已一如往日般温和而平静,眉眼间不见愁绪,她对秦安道:“去准备一下吧,今天我要带着长乐去芥子湖畔踏青。”
秦安恭敬领命,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掀帘进门,上前几步恭声通禀道:“禀老爷,宣威侯前来拜访,现在人就在府外候着。”
许迦叶蹙了蹙眉:“他可说明了来意?”
丫鬟回道:“他说他是来见他的鸟儿的。”
为何要对鸟儿用“见”
这个字呢?这个谢侯爷也是奇怪,不过她只照实转述便是了。
许迦叶闻言,看了正乖巧地立在她胳膊上的长乐一眼,把它往怀中拢了拢:“你去告诉他,这里没有他的鸟,让他去别处寻吧。”
他找的大抵便是长乐,没想到长乐竟是有主的鸟,谢凌恒又是如何知道它飞到了她的院落中的?
丫鬟始终垂着头,此时视线微微上移,瞥了一眼许迦叶怀中的长乐,恭声道:“谢侯爷说,他今天若是见不到您,就每天都过来候着。”
许迦叶眉头蹙得更紧,摸了摸长乐的小脑袋,沉吟道:“迎他去正厅吧。”
丫鬟领命而去。
秦安低声道:“督主,要不然先把乐主子交给我伺候吧。”
谢侯爷要是问起来,他们就说没见着,他还能把这府里搜一遍不成?
许迦叶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带着长乐一起去。”
许迦叶行至正厅时,谢凌恒已快要将杯中的茶饮尽了。
他身穿一袭绛色圆领窄袖袍衫,玄色鎏金腰封勒出劲痩的腰身,英姿勃发、目若朗星,明明身经百战,身上却没有一丝戾气。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向许迦叶,眉眼明亮:“这不是我的鸟儿吗?”
权宦的青云梯(二二)
许迦叶将长乐护在怀中,走到主位上坐下,温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长乐是你的?”
谢凌恒定定看了许迦叶一阵子,将所有隐晦心思都隐于澄澈眸光之中,笑意愈深。
“它可是我精心调教了许久的,不然哪里会这么亲人?昨天我带着它出来玩,一时没看住,它就飞进了这处院子,我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你的居所。”
许迦叶轻抚着长乐脊背的手顿了顿,长乐抬起小脑袋看了她一眼,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
许迦叶无力地阖上了眸子,她以为长乐是因为喜欢她才会亲近她,调教……多么冰冷的词汇。
谢凌恒只觉得许迦叶难过的模样也那样戳他的心,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晦暗。
“没想到才不过一天,你便已经给它取了名字。你若是实在喜欢长乐,可以时常来看望它,但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所为,还请掌印物归原主。”
这小东西平日里闹腾得很,倒很会在许迦叶面前卖乖,这么快就把她的心笼络过去了,让他都有些嫉妒。
许迦叶抬眼看向谢凌恒,眼神冷凝:“它是山雀,本该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生活,它不是你的物,你也不是真的爱它。
“我不会再叫它长乐了,我没有资格给它取名字,它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亲近我,它只是受你压迫,短暂地屈服于人罢了。”
谢凌恒觉得许迦叶冷言冷语的样子可爱得要命,恨不得立刻把她拢在怀里,在她脸上揉搓一番。
他轻笑道:“我的鸟儿理应被堆金积玉地娇养着,我既爱她,怎么忍心她去山林里受苦,看她被那么多弓箭对着,我心疼得很。”
许迦叶垂眸看向怀中的白团子,被它的乖顺刺痛了眼睛。
她冷声道:“它在你身边已受了不知多少苦。抱歉了,我会放生它,你要是那么喜欢调教,不如调教调教自己的脑子,何必去折磨这些生灵。”
谢凌恒走到许迦叶面前,俯身直视她的眼睛,眼中是少年人独有的明朗。
“掌印何必动气,我也没说不许你把它放生,但你要放走我的雀儿,总得补偿我些什么吧。”
许迦叶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晦气,冷笑道:“侯爷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不会被道德绑架吗?自然是没有道德的人,我恰好就是。我没有给你一刀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谢凌恒被许迦叶冷眼相待,却愈发心痒难耐,他的眼神隐晦地扫过许迦叶眼尾那因薄怒而愈发旖旎的红晕,喉咙一时间有些发干。
他咽了口唾沫,垂眸将视线转向许迦叶怀中的白团子,语气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