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珠的眼睛并未从他身上离开,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盯着那只猫的动作。一边有些严肃地道:“褚三小姐在水里,你怎么能过来?你当时要真走了过来,那她这一世清名便毁了!”
“我知道了!”
杨越之闻言便抬起了头,一脸殷切地对她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遇上这种情况,我必离得远远的,绝不惹出什么麻烦来!”
杨越之想到当时的情形,心中也有些后怕。现在虽刚入秋,但姑娘们的秋衣入了水,却仍旧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幸而那湖里还有些残荷能作些遮挡。
但是当时如果他真走到了岸边,很可能就会瞧见褚曼霜的身子。到那时,不论他在太后面前跪多久,都不可能像上次那般把婚事拒了。
崔瑾珠的脸色在瞥到小猫乖巧地回来爬上了映儿的身、吃起了特制小鱼干之后,总算缓和下来,却是仍旧皱眉教训道:“以后做事不许如此莽撞。”
之后她朝映儿抬手示意将猫给她,映儿走上前去,将猫放在了崔瑾珠手边的榻上。而后在崔瑾珠的示意下,转身便靠着南墙走出了门,再也没有进来过。
而这边厢,崔瑾珠说起来了她真正关心的事情来:“褚三小姐这次为了救我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有可能还会留下伤疤,你可不能因此而嫌弃她!姑娘家,最看重的便是这一身皮相。你说她为何会甘愿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救我?”
杨越之自然心中明白,褚曼霜的救人动机说简单也简单。珠珠曾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而在他人眼中,他这前前后后围着珠珠转,便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褚曼霜便是想借此机会,替他将这恩情还了。
崔瑾珠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为了褚曼霜的伤情担心,想放他去看她,却又怕他对她今日所为有所怀疑,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你也别太担心,她既为你吃了这么多苦,你以后便要好好待她,绝不能负她,知道吗?”
杨越之看着她僵着腰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却仍旧板着一张脸对他谆谆教导他,望他善待褚曼霜。
他轻轻抓起她的手,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目光深深看着她,郑重保证道:“你放心。”
崔瑾珠见状,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差遣他拿了些他平时爱看的书过来,让他读给她听。听着听着,她便脑袋一歪,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杨越之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她边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
而被留在湖边院落中的褚曼霜,却正经历着刻骨铭心之痛。
“曼霜啊,你怎么会如此想不开!”
褚国公的发妻王氏看着浑身涂满了药膏、正咬牙忍受钻心烫伤的女儿,心中真是又痛又怕,“你看看,你霍出了命去救她,她对你可有一丝感激?她连上门来瞧你一眼都不愿!像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抓紧了机会便会不顾一切往上爬,根本不可能因为你救了她而放过杨世子的!”
见女儿仍旧沉着脸不理她,王氏决心狠狠心让女儿彻底清醒,她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而后低声对褚曼霜说道:“你可知杨世子现在在哪儿?”
褚曼霜闻言终于看向了她,王氏强忍着心痛,对她说道:“那女人的根本没伤到腰,大夫刚从她房里出来,她便装模作样地扶着人出去了。杨世子本是要进门来看你的,却是硬被她拉着去了外院,那女人根本不让他过来瞧你一眼!”
褚曼霜听完了她说的话,表情却慢慢变得木然起来。她垂头盯着地面上被阳光照射出来的一个小光斑,看着看着,便觉得眼睛有些酸疼,抬手一抹,却是一手的眼泪。
王氏看着女儿这般,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这日,褚曼霜最终也没等到杨越之过来看她一眼。
直到褚家派人将褚曼霜接了走,崔瑾珠才在西山落日下幽幽转醒。刚睁眼她便看到一个恍惚人影,愣是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狮子坐在榻上,屋中并未点灯,黄昏夕照也刚刚错过了这一个小小的角落。
崔瑾珠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道:“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酉时了,”
杨越之见她醒来,便扬起脸对她笑了笑,起身将屋中的灯点起,又转过身来对她说道,“睡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一听都这么晚了,崔瑾珠心中奇怪小赵氏怎么还没派人来接她。想想之前映儿做的事,又不想在屋中待太久,于是便朝孙子招招手,边扶着他的手起了榻,边忍着腰上钻心的疼痛说道:“我不饿。之前我让小赵氏回去煮鸡汤了,现在恐怕刚好能喝,你让人送我回去吧。”
边说着边就出了书房,腰疼让她一时没顾上转变对小赵氏的称呼。
所幸杨越之此时见她皱着眉头神色凝重,脚上却是走得极为缓慢,心知她腰上必定痛楚无比,却是不肯露出一丝来给他知晓。心疼之余,哪儿能注意到崔瑾珠对小赵氏称呼上的不妥之处呢?
等到上了杨越之特地为她准备的滑杆,她舒服地半躺在上面时,才有心思问道:“褚三小姐还在不在?我想去看看她。对了,你去瞧过褚三小姐没有?”
杨越之此时在这个事情上,已经能很自然地对她撒谎了,“我去看过她了,伤得没有太严重,现已回去了。我向她致过谢了,之后也会派人送些好药过去。”
“派人去可不够,你自己也要多去看看她,”
说着,崔瑾珠还转过头来,在夕阳余晖中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是你最擅长的了,我放心。”
杨越之闻言却是敛了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随后却是低头一笑,道:“我不会去那么看她的。你也说了,姑娘家闺誉要紧。我既不娶她,便不能害她。”
崔瑾珠显然没考虑到自己的闺誉问题,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娶不娶褚曼霜上头,她沉下脸来问道:“你为何不娶她?难道是真嫌弃她受的这些伤了?”
她是希望孙儿能娶上自己的心上人,不管是不是褚曼霜。但若孙儿仅仅因为这样的事情,便将对他情意深重之人弃之不顾,那也太没有良知了。
杨越之见她这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赶紧解释道:“不是的!”
随后他仔细看了看周围,见身边都是可靠之人,便又轻声开口说道:“褚家手握二十万大军。而我杨家当年更是足掌了大梁四十万精兵,即便陛下如今都收了回去,仍旧对我等有所忌惮。杨褚两家并不能联姻。”
崔瑾珠闻言便松了眉头,随后对他笑了笑说道:“大丈夫不言弃,先不要如此早下定论。”
或许之前确实不能,但是现在她既已把信送到了他手上,那便又有了几分可能。
当年她身边有一位荒灾时救来的一名女医,取名倚竹。之后有位小将找上门来,他是当时还是皇子现在的小皇帝——乾演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