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崔瑾珠便也不再纠结此事,毕竟崔瑾璮爹娘还算是靠谱的,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崔瑾璧、崔瑾珊。
如此过了两月,在年前快要放假时,沈俾文给崔瑾珠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两月前,因着冬天来临,女学便停了骑射课,沈俾文已是好久未见崔瑾珠了。这日便在女学门口特地等她,还又递给了她一盒子膏药。
“上次你给我的我都还没用完呢,这些你拿回去吧。”
崔瑾珠哭笑不得看着马车外的沈俾文回绝道。
沈俾文仍旧不肯缩回手,只坚持到:“你留着,以后也能用的!”
说完一愣,便狠狠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这嘴真不会说话!
崔瑾珠闻言却是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憋红了脸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心软地收下了。
沈俾文看她终于收下了东西,便也开心地跟她说起了话。说这段时间去踢球了打得如何如何,说还去围猎了猎到了什么什么之类。
崔瑾珠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话中与小孙子整日里的各种玩闹折腾,偶尔瞄一眼等在远处的小孙子,一时半刻也不愿走。
直到香茹提醒道开窗风寒,小心着凉了,沈俾文才恋恋不舍停下了嘴,犹豫地看了崔瑾珠一样。
崔瑾珠便笑道:“你想跟我说甚?说来便是。”
沈俾文闻言便不再踟蹰,贴上来小声说道:“我看到你家三姐与蒋家公子走得有些近。”
说完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却是想起几个月前看到崔瑾珊那古怪样子来。
沉思片刻,也倾身问道:“有多近?”
沈俾文有些羞涩地看着靠近过来的白净小脸和近在眼前的红唇,垂眸不敢多看,却又瞥了眼对方怀中的漆盒,为难不知如何说。最后咬了咬牙道:“私相授受。”
说完便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远处一直等在那里的杨越之一脸无语地看着快烧成猴子屁股的他,简直要认不出来他竟还是原先那个在花满楼饮酒用美人壶的沈俾文了。
崔瑾珠看着手里的盒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毕竟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之前崔瑾珊为了那婚事便能动出那样的脑筋,还害了一条性命,这次恐怕她所图更大。回去之后她便吩咐香茹去女学时带上映儿,让她留意崔瑾珊的行踪。
不过她也是白紧张,没过多久她娘便告诉她这婚事不了了之了。蒋家人不再来,崔家人也未去催,已是一个多月未有进展。这天蒋家叫人送来了几匹布却未留一语,这事儿也就心照不宣地罢了。
崔瑾珠知道后却心中一沉。她原以为会是崔家拒婚,没想到反而是蒋家主动结束了这件事。小赵氏又说这事儿本身是抬高了崔瑾璮身价,那么蒋家拒亲这件事只会是与崔瑾珊有关。
崔家长辈们也很不高兴,虽说蒋家做事低调并未宣扬,但毕竟作为崔家现今最优秀的姑娘,崔瑾璮被拒一事也很让人感到沮丧。
反而崔瑾璮仍旧一幅无事人的样子,照旧上下学。崔瑾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崔瑾珊这件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而且蒋文昊这行径,可见也不是良人,他家又有蒋淑惠这样刁钻的小姑。塞翁失马,焉知不是好事。
至于崔瑾珊,善恶终有报。
十二月初,书院考了最后一次试,崔瑾珠很是惊喜地发现调香先生给了下等,而那天在余先生的考试里,崔瑾珠终于能跳一小段完整的祭舞了。
在只有鼓点的祭乐中,崔瑾珠第一次在人前跳出这段舞,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不时还会注意看到其他同学的表情和眼神。做了三十多年的侯夫人、老妇人,崔瑾珠承认她在有些地方确实没有这些女孩子放得开。但是一想到考不好的后果,便只能咬咬牙闭上了眼睛开始当作自己一个人在舞室中练习。
当彻底不再关注外界,只沉浸在鼓点中时,崔瑾珠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四肢的动作上,每一次甩臂,每一次迈步,每一次跳跃。渐渐地便彻底放开了手脚,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崔瑾珠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脑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连动作都不再关注,身体随着鼓点快速起舞、翻转、伸展、跳跃,她感觉自己就像快要脱掉身上沉重的束缚,要彻底跃入虚空!
鼓声在这时戛然而止。
崔瑾珠呼吸一顿,停下动作,似有如梦初醒之感。
慢慢收回还在伸展的动作,崔瑾珠似乎还有些茫然地呆呆看着眼前。渐渐呼吸忽然变得沉重,她缓缓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急促喘息起来,脸色煞白。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汗湿,挂在身上的重量简直压得她两肩发酸,怪不得刚刚跳舞的时候有那么明显的束缚感。
这时舞室里的先生和女学生们才陆续回过神来。余先生快速走上前,给她递了一杯水,随后扶她站了起来,让她慢慢在舞室中踱步放松,回复精力。
而女学生们也是一个个好似刚刚从梦中惊醒,有些已经开始兴奋地议论起刚刚的舞蹈,而有些人脸色则没那么好看。
虽然感觉这次考试去了半条命,但是当看到余先生给她打了个上等时,崔瑾珠还是感觉非常高兴的。这门科目对她来说完全是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的,两个多月便能有这样的成绩,绝对是对她努力付出的最大肯定了。
“你这次发挥很不错,”
余先生微笑着看着眼前仍旧脸色发白的纤细少女,随后有些严肃地道,“可是有一点你还做得不够好。祭舞不仅仅是为神灵而舞,同时也是为信者而舞。你不能只沉浸在舞蹈中,而忽视了信者。下一次,你要做到,不仅用你的舞蹈,更是要用你的眼神,来与信者进行沟通。”
崔瑾珠听着余先生的教导,心中却觉得很茫然。她知道余先生所说的眼神大概是要做到锋锐、犀利,带有震慑观众的效果。但是如何做到沟通呢?
虽是有些疑惑,但是一重新看到成绩,她便又高兴得把烦恼丢到了脑后去了。
考试结束,知道了她的成绩之后,褚曼霜很是大方地恭喜她:“你一开始学,便能看出是有天分的。余先生会给你打这成绩,也是可以预料的。”
褚曼霜不出意外地得了上上。
程八小姐也笑着说:“很是。这次你的舞蹈,我看得都快入迷了,真是太震撼了。”
剩下的女学生们也是围上来恭贺,一时气氛颇为融洽。
这时蒋淑惠过来找褚曼霜,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你舞跳得这样好,很是该参加明年鹿亭侯府的花宴来,到时咱们赏花看舞,多热闹。”
虽说是为了讽刺崔瑾珠,但这话却是也把其他学舞的也说进在内了。
惹得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悦。
崔瑾珠却是懒得与这样的小姑娘多计较,毕竟这样不聪明的女孩,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至于花宴,鹿亭侯魏家有一个京城闻名的玻璃花房,主母和女孩们最爱设花宴,尤其是冬天。崔家之前也是偶能接到帖子的,但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便再无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