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卿心道:这个倒用不着替我…… 阿姐背对着弟弟,低头将脸蛋埋在李云昭颈间,一只眼睛突然盈满了泪水,声音轻得能被清风吹散,透着几分酸楚,“我不想去……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消失?”
所有人都把我当做鸠占鹊巢的那个人,你也是这样想的么,弟媳妇?
“……救救我。”
她恳求道。
李云昭脸上笑容一僵,瞥了一眼一无所知的侯卿,轻轻点了点头。
萤勾很快就夺过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搂着李云昭脖子的手臂也松了松。
李云昭面不改色地把怀里的萤勾掂了掂,礼尚往来地亲了回去,然后轻轻放下,“好呀。一路小心,多提防李嗣源这个人。还有……”
“某人想做什么,自己到我面前来。”
说着,她目不斜视,笑吟吟挽着降臣的手臂去书房下棋。
萤勾微微一笑,朝弟弟点了点头,背上比人高的行囊慢悠悠走了。
陆林轩去探望李星云,她和姬如雪决定把李星云就留在延州,这里是岐国境内,他自己就是良医,又有不良人守护,总不会有事。
这几日他和子凡避着她嘀嘀咕咕商商量量,令她大为不满。难道她便不关心昭姐姐的处境?难道她会不愿意帮助他们向李嗣源报仇?
他们自以为是的维护、宠爱,分明是蒙蔽、欺骗,她拒绝。
她是女侠陆林轩,身负青莲剑歌和乌柳心诀两项绝学,武功纵然比不过子凡和师哥,在江湖上也绝对能排得上号,怎能甘愿让他们看轻?她信能以此手中剑,斩断前路不平事。
降臣乐呵呵地同李云昭手谈了三局。她觉得自己在棋艺上精研百年,总不能输给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吧?
坏了,好像真有点下不过。
李云昭的棋风有野心有杀气,敢于取舍,精于计算,一子一地之争也毫不轻看,偶有飘逸出尘的神来之笔,倒是十分惊艳。
降臣气度豁达,连输三局也不以为意,“不错。”
李云昭笑道:“承让。”
降臣抿了口茶水,说道:“武学一道便如这棋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袁天罡一死,小姑姑的功夫已是海内独步,但漠北草原上,未必没有能和她匹敌一二的人物。”
她的长生之术不如小姑姑几近完美,当年为了自身修复,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鲜为人知的秘法,与室韦都护府的萨满教打过交道。
李云昭来了兴趣,催促道:“婉儿姐姐,你说下去呀。”
“你听说过‘多阔霍’这个名字么?”
“嗯,听说是萨满教信奉的一位女神,地位崇高。”
“不错。名字是一个人极为重要的东西。漠北有一位多阔霍,她的具体出生年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是隋朝开皇年间,有人说是隋朝大业年间,还有人说是本朝武德年间……总之她的年纪是绝对不小了,但还及不上传说中与天同寿的神祇。她天赋极佳,修炼漠北秘法别有心得,又借助和女神一般的名字,窃取了一部分的信仰之力,得以不老不死,被无数漠北人视为神明。”
李云昭问道:“这位多阔霍之前有过什么大动作么?”
“安史之乱时,安禄山和多阔霍达成了交易,多阔霍施法助长士气,而他许诺事成之后,将萨满教立为国教,这样她便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巩固长生。多阔霍的法术,和吐蕃的苯教巫师差不太离,效果是没什么的,纯粹是心理暗示,你不用太担心,但她本人和座下众弟子施展的秘法,确实在战争之初重创了唐军。”
统治者利用宗教控制百姓,其自身往往没有信仰。安禄山起事时信奉波斯拜火教,自称光明之神的化身,为了拉拢多阔霍,便能出尔反尔,改投萨满教,无耻得理直气壮。
“安庆绪弑父夺位,叛军内乱,多阔霍和她的弟子们突然销声匿迹了……如今想来,必然是小姑姑和袁天罡的手笔。小姑姑和我说过,她和多阔霍几番交手,次次压她一头,却始终无法杀死她,只能一点点消磨她的生机。如今契丹国倚重萨满教,信仰之力更为强盛,多阔霍比当年只强不弱。若述里朵请动了她,千万小心。”
信仰之力……李云昭抬起头,脑海中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我明白。”
多阔霍的事情不可不防,但眼下还有一事值得关注。李云昭问:“萤勾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小姑娘嘛,小时候多是活泼可爱的,喏,就和阿姐差不多。”
其实降臣也早就猜测“阿姐”
便是心态幼稚些的萤勾,只是萤勾自己好面子,不愿意承认。当年萤勾修炼功法走火入魔,身体里多出了阿姐这个人,为此离开玄冥教到处寻求解决之法,可此症暂无人能解,于是她恼怒避世,将身体让于阿姐,遇到危险时才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