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符乃是验证官员身份之物,来者为朝廷大员,又声称奉太子之命,众军士、包括方战在内,都不免心中一怵。
太子贺成渊,不但身居东宫储君之位,更是大周屈一指的战将,为人行事有铁血雷霆之风,朝野上下对其皆深怀敬畏,而对于大周的军人来说,贺成渊更是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威严不容置疑。
北山大营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看,犹豫着后退了几步。
方楚楚拨开人群钻了进来,愤怒地道“我不服,便是太子也要讲理的,我父亲犯了什么过错,要责罚于他”
她到北山大营来看望父亲,穿上了男装,也不过做个样子,她眉目姣好、体态玲珑,人家一看便知道她是个小姑娘。
王宗和的眉头皱了起来,能夹死一只苍蝇“军营重地,为何能有女流之辈混入其中”
方战想要上前,怎奈被左右甲士按住,不得动弹,他急道“她是我女儿,因我负伤,过来探望于我。”
王宗和哼了一声,本来就很黑的脸更是如同锅底一般“宣节校尉方战,跟随郑怀山多年,助其为恶,更兼有知情不报之嫌,食君俸禄,却耽于私心,不能行忠君之事,太子令,以军法论处,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他复一指方楚楚“今日见汝,更是纵容女眷混迹军营,可见行事散慢荒诞,如何能管束军马,可见这个责罚不冤,方战,你还有何话说”
方战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却不敢说话。从方才得知刺史府出事的消息,再到太子的责罚令,他心知这其中必然出了大事,如今他辩解再多也是无益,一个不好,反而会令郑怀山境地更加狼狈,思及此处,方战只能咬牙忍了。
王宗和行事一向铁面无情,当下也不多说,只道“取军棍来,行刑。”
“我爹没有罪,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爹”
方楚楚尖叫,就要扑过来。
从王宗和身边冲出另外两个甲士,金刀未出鞘,已经是气势凌厉,两把刀压了过来,交叉架在方楚楚的脖子上,把她拦住了。
王宗和冷冷地道“把她赶走。”
甲士步步紧逼,方楚楚硬撑着不退,被刀鞘压得脸色青,终于撑不住,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郑朝义大吼一声,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抓过一只长戟,向两个甲士扑袭而去。一个甲士拔出了刀,与郑朝义斗做一团。
周围的士兵们哗然起来,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增援。
王宗和倏然大步上前,插入了场中,几招过后,将郑朝义一脚踢飞出去。
郑朝义大叫一声,跌落地上,张口“哇”
地吐出血来。
王宗和虎目生威,瞪着周围士兵“大胆太子殿下的命令,你们想违抗不遵吗”
太子贺成渊统率千军,铁蹄所过之处,向来不容违逆,根本不是他们区区北山大营的人能够挑衅的。
士兵们骤然惊觉了过来,互相看着,慢慢地安静下来。
王宗和看着方战,冷笑了一声“既如此,方战,正好,你女儿在此,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赶紧说吧。”
王宗和身为金吾卫统领,受了东宫詹事张熹的再三叮嘱,被千里派遣至此,对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行刑,个中意味,他自然心领神会,今日就没有打算给方战留一线生机。
方战脸色大变。
五十军棍,说轻不轻,端的看行刑之人如何行事,下手若有分寸,不过皮肉之伤,养个十天半月也就过去了,下手若是狠毒,足可以把一个壮汉子生生打死。
而王宗和此话,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方战手脚冰冷,他抬眼茫然四顾,周遭的士兵们面带悲愤之色。
“爹”
方楚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是想往这边扑,怎奈两个甲士拔出了刀,指向她的面门,不让她再靠近半分。
方战颓然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目中已是一片平静,他看着女儿,柔声道“楚楚乖乖,要是爹不能陪着你,你就自己回长安去找你大姑,有她在,不用担心旁人会欺负你,你祖母和二叔固然和爹不是一条心,但毕竟是自家骨肉,日后也不妨多走动走动,楚楚,你性子要强,以后脾气要收敛一些,别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方楚楚死死地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破了,一点血痕从嘴角边微微露了出来。
听着方战的话,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也不吭声,恶狠狠地擦了擦眼泪,不待方战把话说完,扭头就走。
知女莫若父,方战马上意识到方楚楚要做什么,他厉声大叫“楚楚,你给我停住。”
方楚楚跑了起来。
方战挣扎了起来,想要推开那两个押住他的甲士,但那两人岂会容他脱身,双方扭打推搡了半天,方战还是被压到了地上。
王宗和从随从手中接过了又粗又长的军棍,在手中掂了掂,冷笑一声,举了起来。
周围的士兵都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骑着马冲进了营地,直奔这边而来。
王宗和的军棍就要砸下。
“王老弟,且住手”
有人嘶声大喊。
王宗和的手顿了一下。
一骑奔到眼前,骑士勒住了马,那马已经力竭,这一停住势头,直接前腿一屈,整匹马翻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马上的人狼狈地掉下来,滚了两下,滚到王宗和的脚边,伸出哆哆嗦嗦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虚弱地道“我我快不行了,王老弟,扶、扶我一把。”
王宗和定睛一看,却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