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卿正为这事儿心烦:“本宫心里有数,太医无需过问。”
兴致勃勃骑在小木马上的书杭,天真地摇前摇后,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谢狗揪花花: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最后一片。
谢狗:她不爱我呜呜呜……
入夜后,一弯凉月如水,银色皎洁的辉光笼着昭阳府阒静的庭院,廊芜底下的百年梧桐,压着一重重积雪,月色朗照下泛出晶莹的幽绿。
谢律身上发热的感觉依然强烈,但他却不喜欢躺在床榻上,不能做任何事,只能等待。他起来了,将毯子裹在身上,推开了木屋的门。
这里离马厩很近,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烟灰色的墙,道道朱门紧闭,谢律抬起头,一眼能眺望到最恢弘的那座阁楼,如有百丈拔地而起,复道雕甍,成飞龙瑞兽状,宝顶如一柄利剑,直刺浩瀚灿烂的宇宙。
天气是冷的,一呼吸,嘴边都是湿冷打得白雾,谢律坐在马厩前,睡觉的马儿发出微弱的呼噜声,身旁静得只有这样的声音。
也不知她睡着了没有。她最怕冷的,受一点点寒气,手和脚丫都是冻疮,到过冬的时候,宁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晚上睡觉,她会不自觉缩进他的怀里,把手和脚都放在他的身体上,被揭穿之后,她笑着说他身上是暖的,像烤火一样。
一道踩断了枯枝断叶的脆响,惊动了谢律,他披着厚重的毯子扭头回来,只见幽幽静静的月光底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好奇地盯着自己。
小人儿身上没有避寒的大氅,像是突然从温暖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尽管天色昏暗,近处只有几盏杯水车薪的马灯,谢律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儿子。
“是你。”
他看他冻得瑟瑟发抖,立刻招手让他过来。
书杭是偷跑出来的,他要撒尿了,可是他很不喜欢尿尿的时候有人跟着伺候,趁着侍女出门去换班,他偷溜了出来,到公主养花的地方解决了,可是解决了需求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身上还穿着屋子里穿的中衣,在屋子里正合适,出来就很冷了,书杭看到这个人裹得像一颗肥圆乎的大粽子晒月光,喊他过去,他听话地走了过去。
谢律用毯子裹住了书杭,将他拉扯到近前。这张小脸精致细腻,不似男儿,倒像女娇娥,圆滚滚的眼睛随了她的母亲,鼻子和嘴唇小巧如画,或笑或愁,做什么神态都好看。
“你叫什么?”
谢律的身体热烘烘的,书杭一到他怀里,立马就不冷了,他笑了笑,开心地道:“我叫书杭。”
书杭的小身体瑟瑟颤抖,到这里熏得热了,总算面颊恢复了血色,谢律单臂支着软毯笼住他的身体,一手握住他的小手,大掌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他的小肉手,一会儿功夫便热了起来,书杭很喜欢,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谢律:“你是谁?”
谢律的眸光柔和如月:“你猜。”
书杭想了想,他和公主是在外面捡到这个人的,公主对他很不好,之前他都不在府里的,现在突然又接回来了,书杭简单的小脑袋瓜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样的面容,与他太过相似,让他如何能相信,这是她和方既白所生?
这几年,谢律也在关注魏国的动静,长公主产子,瞒不过他。算算时间,卿卿若是当时怀孕离去,孕期应有近九个月,足以生下书杭。只是,她的身子为了给他治病伤了根本,加上沿路迢迢,所以才早产?
这个可能性,让谢律无法忽视地疼惜,卿卿那样绝望离去了,她应该恨他,入骨地恨的,为什么还要选择生下这个孩儿?
这样的乱世,人命本贱,女人常常被当作货物赠送,他也是用了很久才想明白卿卿执着于做他的妻子是为什么。
可她不知道,如果是为了活命,易子而食都能出现,典妻,又算什么呢?她大约只是单纯觉得,有了一个妻子的名分,就能安然稳固了吧。可惜,他也曾盼望娶她为妻,终究……
卿卿一个人生下书杭,吃了许多苦,书杭长得很好,身体不输给同龄人的孩子,又很乖巧灵气,不像他幼年时,只能做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书杭的小手在谢律面前晃动了几下,他好奇地看着谢律:“你是公主的下人吗?”
谢律点头,承认:“是,我一辈子都得伺候公主。”
书杭笑道:“公主是我娘亲!”
谢律意外:“你为何叫她公主,不叫她娘亲?”
书杭拍拍他的肚子,因为饿了,咕噜了一下,谢律虽然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耳力渐弱,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书杭摸着饿扁的肚子难为情地道:“女孩子都喜欢被叫公主,不是吗?”
“……”
谢律瞠目,他本人徒有风流之名,今日竟然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甘拜下风。
书杭的两只小胖手捧住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脸,像朵向日葵撒娇地开给谢律看:“这是不是很有道理?”
“……”
卿卿一定很宠他,也不怎么爱端母亲的架子。
“书杭!”
风中突然传来官卿不悦地叱声,熟悉的阴云罩顶,书杭打了个寒颤,父子俩一同抬眼看去,官卿胡乱披着一身鹤领氅衣出来了,发髻松散,想是入睡前知道儿子跑丢了因此急匆匆地出来找。
偌大的公主府,官卿跑了个遍,当各个地方都找不到的时候,一个念头让官卿恐慌了起来,难道书杭去了马厩?只要他去了,就很有可能遇见谢律!谢律绝对不会放弃这个亲近书杭,打听他身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