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陈崤便拔高大嗓门,难以置信地道:“你这是被世子的海东青给伤的?”
陈崤既然这么说,陈远道肯定了,伤他脑门的是世子。
“爹,”
陈远道哭丧着脸道,“儿偏偏碰见了世子!”
陈崤劈头盖脸一嘴巴子赏赐给陈远道,将他打得脑袋抽向身后,自己手掌也抹了一巴掌血迹,陈崤怒道:“逆子!世子何等人物,无缘无故,怎么可能让它的海东青伤你?”
陈远道有苦说不出,陈崤冷凝着老脸,道:“明日我便带上厚礼,上王府去向世子负荆请罪,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若再生事端,我必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陈远道小声嘟囔:“那我也没想到,世子居然会出现在长丰巷那么个破地方……”
见他还敢嘀咕,陈崤瞋目而视,吓唬得陈远道立马乖乖给嘴巴上了封条,决口不敢再提。
但第二天陈崤带着礼品去给世子赔罪,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陈崤满脑袋疙瘩地折转回来,这回,可把陈家上下一大家子人的心齐齐吊了起来。
宋氏愁眉不展:“世子不接受我们的歉意,这怎么好?”
没有人关心陈远道是怎么触怒了世子,只要世子雷霆震怒,那便是陈远道的错,大错特错!
陈峤背手听陈崤说着王府情况,他上门求见世子,却被告知不见,世子近旁拴马的下人都能凌驾于他们头顶,呵斥他们退去,陈崤闹了个灰头土脸,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好仓促收拾东西离开。
陈崤唉声叹气:“这回,都是犬子不懂事,让兄嫂担忧,你们放心,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倘若世子以后要对陈家发难,就把这孽障推出去顶事!”
有了陈崤的承诺,宋氏好歹松了心弦,但她疑惑不已:“夫君,你说世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长丰巷那种地方?”
长丰巷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商客栖居之所,世子这样人物最是看不上,他出现长丰巷,莫非有什么深意?
陈峤呼出一口浊气:“我们就别问这些了,择日再上王府就是,侄儿伤了脑袋,让他这段时日好生休养。”
然而陈远道就不是一个在病榻上躺得住的人,过了没两天,伤口开始愈合,不再疼痛作祟,陈远道故态复萌,又开始惦记起卿卿。
得不到的是天边月,得到手的是脚下泥。
卿卿就是他窗户边挂着的一轮不染杂尘的明月,他日日看着,心里痒痒。
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澄空万里的晴日,陈远道溜出家门,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卿卿家红柿居的垣墙外边。
他站在墙根底下把眼一望,可犯了难,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许多竹篾,插在了墙头上,要是爬上去就要避免被扎得鲜血横流。
卿卿在夹缬店忙活了几天,清闲时候,让淑娘和菱歌看着铺门,自己在家中研磨采买的蓼蓝。研磨之后,她得了空,看到红彤彤的柿子高擎枝头,嘴馋地动了心思,嘱咐修严替她将梯子搬过来。
梯子搬来了,修严却不许卿卿上去,卿卿才攀住梯,身后被人搂住了细腰,她脚下一个踉跄,后仰跌撞到身后修严结实的胸膛。
卿卿的小袄也不甚厚,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胸壁肌肉的形状……
红晕漫过白嫩的脸蛋,卿卿低头,小手朝后摁在男人的腰腹之际,向他推了一把,修严将她松开,只握住了她的一截手腕,曼拢轻捻着她皓腕上细腻的肌肤,卿卿被激得半是羞半是恼,向他发出警告:“修严。”
修严一声轻笑,将她稍稍松开,“这种粗活儿,还是让男人来。”
卿卿沉默地退了半步,没有抢他的。
修严扶住梯子,慢条斯理地往上攀爬。
卿卿起初还梗着一口气,但看他越爬越高,梯脚蹬在地上,溢出轻微摇晃,卿卿待不住了,在梯子又一次吱呀晃动之时,她抢上前,伸手替修严扶住了梯。
木梯稳固下来,修严捉住辅木,头顶的发冠已经顶住一簇稀疏的柿子叶,垂眸向下看去,她口中嫌弃,身体却诚实得要命,修严的眸底掠起一丝弥弥浅浪。
卿卿察觉到俯瞰的目光,来不及收敛脸上的担心和忧愁,被他撞了个正着。
他眼底的轻薄笑意,可恶得让卿卿直磨牙。
“卿卿,拿个兜子来。”
他在上边,一手扶住柿子枝,摘下了最大最红的那颗柿子。
柿子已经软红熟透,若是掉在地面上,多半得摔个稀巴烂,卿卿唯恐暴殄天物,奔回库房拿了一只大网,支在树荫底下,让修严往下抛。
修严手熟,他正经起来,顷刻间就为卿卿抛了小半网兜。
红柿一个个乖乖地骨碌碌往网兜里钻,卿卿看着欣喜不已。
顺便夸赞了修严:“你说的很对,上次我用了你给我画的红妆,夹缬店这几天的生意果然好了许多!”
修严暗忖,他吩咐过让卫笈盯着她的铺子,岂有囤货不出的道理。
卿卿仰起头,要和修严说话,目光猝不及防地捕捉到一旁墙角上爬上来的陈远道。
“……”
卿卿捉着网兜的手霎时僵硬。
陈远道怎么又来了?
看他模样惨兮兮的,额头也破了,缝了针,顶着一个紫红大包。
莫非是上次用石子把他砸伤了,到现在也没好?
卿卿心头一跳,唯恐陈远道讹诈上门。
却见陈远道小心翼翼扒着墙面,将竹篾一根根拔掉,笑吟吟对卿卿吹了一个口哨:“卿卿小嫂,我又来了,哟,在摘柿子啊,给小叔我留两个,一会儿我进屋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