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曹丕正跽坐在丞相府的厅堂中,身边站着的侍女正在给他面前的茶杯斟上茶水。
卞夫人也坐在这里,她坐在曹操的身边,年纪不过四十余岁,生的妩媚,但妩媚之中并没有让人感受到一丝轻佻。
卞夫人本来是在内室中和甄夫人、任夫人谈一些琐碎的事情,一时间听闻曹丕过来了,便不请自来想看看曹丕。
曹丕很少和父母亲生活在一处,在外打仗的时候见不到自不必说,在家的时候,他便常常和吴质、刘桢这些人一起玩。
对于曹丕,卞夫人虽然偏爱曹植、曹彰一些,但曹丕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曹丕到丞相府中本来是向曹操汇报关于铜鞮侯的情况,又向他请示如何处置铜鞮侯府中的人。
曹操听罢,点点头:“如此,将铜鞮侯府众人一律诛杀。”
“遵命!”
曹丕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抱拳道。
曹操叹道:“真的是不容易!子桓,你明白吗?”
曹丕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切都防不胜防!若是没有忧患之心,敌人总能趁机颠覆,要把一切危机在它处于萌芽之中杀死。”
“对。”
曹操亦有远虑,“只望能统一天下,以后不必操心。”
“是的!”
曹丕坐在曹操的身边,一时眼中充满期待,一时又低下头,同曹操的视线一触,立刻怯怯地收回目光,但不过一瞬,仿佛被鼓舞着又换了亮晶晶的一双黑眼睛抬起头来。
任夫人见他们父子说完了话,忍不住酸言酸语道:“既是要将铜鞮侯府中的人全部诛杀,那可不要有漏网之鱼才好。”
曹操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夫人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前日里府中多了一个婢女,似乎是叫玳瑁,听说是子桓从铜鞮侯府中夺来的,儿媳不知道子桓想干什么。”
任夫人那强烈的自尊心荡然无存,她初嫁给曹丕看到新人的时候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这与她的身份不符,她只会暗暗的流泪,去向卞夫人诉苦,如今,她当着曹丕及父母的面这样说。
卞夫人的手抚上任夫人的手背,试探着说道:“子桓,她说的是真的吗?”
“……”
曹丕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卞夫人看向任夫人和甄夫人。
曹丕放下杯子,说道:“我已经将她纳为侍妾。”
全场静默。
任夫人的内心激荡终于决堤:“不过是个婢女,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卞夫人安抚着她:“子桓既然看上她了,留她在府中也无不可。”
对曹丕纳妾,作为母亲的也不便多说什么。
曹操也觉得纳个妾十分平常,并且他经常也身体力行的施行了,甚至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的实践者。
在宛城,张绣率兵诈降于曹操。曹操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宛城,心浮气躁,抢了张绣的婶娘邹氏,得了城又有了夫人,于是,正在曹操得意洋洋的时候,张绣指挥胡车儿,围住宛城,突袭曹军大营,人强马壮,除了杀死了曹军大将典韦和曹安民之外,曹操的长子,曹丕的大哥亦是在此次战争中阵亡。
父子两人都喜欢风流。
其实在他们汉朝,娶妻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讲究家世门庭,不过对于纳妾来说就没什么了,什么人可以做妾也没有一定的标准,男人只要看上了就是直接推倒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未娶妻先纳妾的也大有人在。
曹丕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喜欢漂亮姑娘的正常男人,纳妾对他来说也是实属平常的,甄夫人就是他攻打邺城的时候抢来的。
这里为了玳瑁能留下来,也为了可以让任夫人失态,他故意说自己已经纳了玳瑁为妾。看着一向以出身名门自居的任夫人当众失态,曹丕觉得心里觉得有点痛快。
甄夫人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又来了一个妹妹,那妾和母亲为你们准备丝被。”
她看向卞夫人,“这可是一件喜事,最近妾正在量体裁衣……”
曹丕莫名嫌她有些碎嘴:“不必了,她已经是我的侍妾了。”
任夫人起身,向卞夫人及曹操行礼:“孩儿身体不适,想退下了!”
卞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任夫人望了一眼曹丕,曹丕这时候才有点喜欢她,他对任夫人有很多不满,除了容貌上的普通便是性格上不逊,比如但凡他和女人多说一句话,她总要跑到卞夫人面前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起初,她还有一点少女的美,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乏味的妇人。
曹丕对任夫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任夫人便飘然离去了。她回到自己的房子,茫然跌坐,泄愤似的将案几上的琴一袖子扫落在地上。
那琴曾是曹丕送给她的礼物,可惜,她不会弹琴,不会唱歌,不会舞蹈,不会吟诗,不会作画……而这些都是曹丕所欣赏的女人,他是个诗人,她也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可是他看不到她的可爱,他不要她。
蓦地,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一张清秀的脸庞,倦倦地伸手抹去擦好的胭脂,寂寞袭上心头,红颜未老,君恩先断,人未老,心先老,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