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浑身一震,陡地扭过头朝后看去,公子聿那张儒雅的脸映入眼底。
感觉到耶律齐投来的迷惘目光,公子聿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脚尖微掂从一树梢上跃下,停站在地,放开搂着耶律齐的手,颔首笑道,“怎么?”
那是不同于耶律晋的悠扬声音,仿佛是雨露打落在竹叶上发出的声响,却令耶律齐猛地一下回神。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屡屡将他误认做是大哥?这个人太过危险,自己绝不能和他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否则……
想到这里,耶律齐开口便道,“我不能跟你去门宗。”
公子聿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往前走去。树影婆娑,银色的月光透过密集枝影叶翳落下,笼在他身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耶律齐见他既不回答,也不问自己原因,只是这样往前走去,步伐缓慢却沉稳,只得跟了上前,又道,“公子聿,我不去门宗。”
公子聿不怒反笑,“为何?”
平静的神情,宛如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联之事。
耶律齐怎能明言是他气息太过接近大哥,遂不愿与他为伍以免终有一天迷失自己?在心底快速思忖片刻后,道,“既然我已拿到你要的武功秘籍,也没有必要再去门宗。秘籍就此交给你,请你放了我小妹。”
公子聿脚步依旧未停,望着幽暗远方的眸子里波动着意味不明的光点。
“难道,你竟是怕了不成?”
公子聿轻柔的声音悬宕在空气中,淡然,略带嘲弄,“既要报仇,如此瞻前顾后,恐难成大事。”
耶律齐紧咬后牙,半晌才道,“我不去门宗。”
公子聿脚下一顿,回头看着耶律齐,朝他一步步走了过去,两人面对面而立,灼热的呼吸令耶律齐一窒。
耶律齐定定站在原地,眼看公子聿走过来,朝自己伸出右手,想着他必是要攻击自己的,遂也掌心聚集内力只等公子聿出招,自己全力反击。却不想他伸手过来只是在自己发丝上轻抚了两下,笑道,“知道了。”
淡淡的三个字,透着一丝说不出的亲呢,大有宠溺之意。一时间,耶律齐只觉脸颊燥热得厉害,那话语就好像是在对待任性的孩子一般,敷衍中隐着浓浓的迁就。
耶律齐眸子陡地一红,透亮的黑眸隐隐浮现出杀戾之气。
公子聿微微挑眉,利芒自眼底一闪而过。
看着公子聿略带挑衅的目光,耶律齐起拳朝他攻了去。公子聿疾步后退避开,左手挡开耶律齐攻势,右手顺势而上抓住他的臂膀。耶律齐仍以生平所学的武功来对敌,所含力道却是越发的猛烈。
公子聿有意试探他武功,步步退开,等他逼近。只见耶律齐右袖鼓起一道疾风扫向公子聿,强猛的风劲扬起两人衣带在烈风中猎猎飘动,飞沙骤然而起弥漫了视线。公子聿迟缓出手,已慢制快,指间劲道暗暗加强两分。
两人拆了近百余招后,公子聿收了试探之心,右袖疾挥,卷起强劲的力道震上耶律齐胸口,耶律齐忙抬手护住面门胸口要害,不过是这顷刻之间,却被公子聿一掌狠狠震在胸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狼狈跌倒在地,一股腥甜的感觉排山倒海涌了上来,胸口处也仿佛被震碎了般痛得辛辣。耶律齐拼力咽下喉间的腥甜,想要抵挡那痛楚,却终究没能忍住,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聿站落在地,走近耶律齐,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依旧笑意绵绵,眼神里却有着昭然的讥讽与冷冽。
耶律齐半趴在地,蹙紧眉头瞪着公子聿,脑中一片“嗡嗡”
作响,眼前竟觉晕眩得厉害。好容易强撑了一阵,到底还是未能抵住那股黑眩强烈袭来,缓缓闭了双眼倒在地上。晕厥前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公子聿的手朝自己揽了过来……
意识迷蒙之中,耶律齐感觉到了一抹淡淡的水露清香,那是属于耶律晋所独有的气息。那气息始终在鼻尖旋绕,令耶律齐模糊不安的心顷刻间得到放松。少时,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触上额头,耶律齐蹙了下眉,只觉那凉意从额头肌肤丝丝渗入,漫延至心底,连带着全身也似乎跟着一起渐渐发冷。
耶律齐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又急于摆脱那充满寒意的手心,怎奈身子不由人控制,怎么也无法成功睁眼。
耶律齐自觉以自己目前的武功,虽受了公子聿这一掌确实伤重,但也不至于落到如斯田地,竟如废人般动弹不得,只空剩下脑海意识尚算清楚。
也不知是否感觉到了床上之人睡意中的挣扎,公子聿取了一枚黑色药丸送入耶律齐口中,将他半扶起,端了水喂他喝下,等他半抵抗半无奈地将那药丸吞下后,才轻轻放下他躺好,伸手抚摸着他脸庞发丝,嘴角抿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耶律齐也不知公子聿到底给自己喂了什么,等那药丸下肚化开后,浓郁的睡意袭上心头,再度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有多久耶律齐自己也说不清楚,等他醒来时,人已在门宗。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底的便是那不算华丽的帐顶,转头看向屋内,陈设也是十分简单,一眼便能包揽整个房间,虽有书架、书桌等物,但比起丞相府,自有天壤之别。
这里是门宗?
耶律齐咳嗽着坐了起来,伸手抚了抚胸口,疼痛已经不在。
本以为以公子聿的身份地位和相貌,所住之地虽不必上皇亲国戚,但也能堪称富丽堂皇、华丽至极,却万万想不到,竟是这般简朴。
耶律齐走到桌边坐下,这才见身上起初那破旧的袍子已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青袍,嗤笑摇了摇头,刚提壶倒了杯茶水,还未等将被子递至唇边,就见门“嘎吱”
一声打开,一端着食盘的黑衣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