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急地拉回来,胳膊都伸直了,想起家里的阿姨说她吃饭如兔子啄食,再这样轻下去,风一来就能吹走了。
然而她并没有被吹走,一道横亘过来的大掌握住了伞柄,远光灯刺目,她借着这丝清明看到握着伞柄的手背,最先是暗色肌肤上隐动的青筋,它们蛰伏在锋锐又分明的掌骨之间,这般一握就能将伞连同她拉到他的面前。
寸馨抬头时,那伞面碰巧被外力扶回头顶,她只看见一道套着黑色西服的胸膛,而她伞沿的雨正汨汨朝之洇水。
好高。
这位男士显然比先前那位更孔武有力,她紧紧抓着伞柄道:“这井盖不是我滑开的,但凡有点公德心,见了也要立个指示,这里有监控,到时候政府还要给我颁个良好市民锦旗呢!”
重点是监控!
她提了这一句,以防这两个人因她多管闲事动手!
加上去颐和公馆的路上并没有几台车,她此刻下着大雨还遇到两个陌生男人,寸馨不得不提起防备心。
然而她警告声还未落,抓住伞柄的大掌已然松开,寸馨听到刚才对她急不可耐的中年男声在说:“先生,我来。”
中年男人换了一副面孔,语气恭敬至极。
她双手扶着伞柄,歪头令视线透出伞檐,便看见一道宽阔的后背,西装剪裁利落高挺,而它的主人此刻的右手拎了副轮胎,径直往水井口垂直压了进去。
被唤作“先生”
的男人没有让方才说话的中年男人动手,对方只需小心翼翼地将巨大的黑伞罩在他头顶。
下一秒,男人直起身,寸馨在恍惚的剎那间看到他衣袖收拢回去,一枚发着暗光的袖扣掩住了他方才因用力而起伏突出的手腕骨。
与之一起带动的是后背的肌肉,穿西装最考量人的身形,寸馨在模糊的雨帘里看见西装被绷紧。
他的后背,应该很结实。
她在发呆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伞檐忽然被人掀了起来。
条件反射地惊慌向上抬眼,对上了一双似他镶钻袖扣一般熠动暗光的瞳仁,狭长,但漫不经心。
“伞不要了是吗?”
字正腔圆的国语。
很深沉,很沙哑的嗓音,像她今日听的交响乐演奏,低音提琴的音符被鬃毛弦划过松香而产生,并不觉多动人美妙,但就是对耳膜有极大的嗡振作用,所以听之最是难忘。
她惊睁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在单手卸领带了。
那是一条——棕灰色的菱纹领带,代表克制、方正、规矩。
伞面被雨水肆意拍打,她的心跳在先生扯下领带的瞬间,振幅达到最高。
没了领带,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时能被看清,寸馨也跟着咽了口水,伞被递了过去。
男人那道大掌再次握了上来,但未完全将伞面从她头顶挪开,而是朝一旁的中年男人道:“送她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