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方端着空碗出来。
尤梅递了个凳子给表弟媳,看向丈夫“药喝完了爹还好吧”
“睡着了,娘在旁边守着。”
沈宝方将药碗给了媳妇,转身看向坐在屋檐下的顾老太太“姑姑你要不要睡会这儿风大,还是回屋里歇会”
吃了两个杨梅一个桃脯的顾菲菲舒服多了,坐着缓了会,被颠散了架的身子骨也缓过来了,她笑着和和气气的说“不用,我穿的厚,坐外头就行。”
等她再坐会,就进屋里和嫂嫂说说话。
送了药碗回灶间的尤梅才想起,姑姑和表弟媳明显要在家里住,她得收拾个床铺出来,牛车上还有包裹呢,她飞快的往自个屋里去,家里就三间屋,公婆住一间,他们俩口子一个屋,旁边搭了个茅草屋,是给儿子住的,先凑和着住,想着攒些钱换成泥砖屋,结果碰上公爹生病,别说攒钱连原先手里的一点钱都花了个精光,现在是挣一点用的点,日子紧巴的很。
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住茅草屋,尤梅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利落的换上,前些天刚洗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收拾好床铺她去拿牛车上放着的包裹“姑姑回屋里坐吧,我刚收拾好床铺,躺着睡会也好。”
媳妇拿走了包裹,沈宝方赶着牛车往村里去。这是借了别人家的牛车,不是白借,得给点鸡蛋或是一文钱。
听大嫂说收拾好了床铺,柳春香低头对娘说“娘去躺会,我给你捏捏肩揉揉背,元良在灶上忙活一整天也累的很,我常常会给他捏揉一会,熟练着呢。”
这样啊,浑身酸麻的顾菲菲很是心动,犹豫了下小声的说“打盆水给我洗把脸。”
一路过来沾了灰。
尤梅听到了这话又一次红了脸“姑姑我去打水来。”
忘记了姑姑可是村里的富户,日子过的比穷人家讲究多了。
洗了脸,顾菲菲由六儿媳扶着回了屋。
柳春香也是有些讲究的,她问“娘要不要换身衣裳”
床是用来睡觉的,一路灰尘多脏啊。
“也可以。”
顾菲菲走到床边摸了下被子“挺厚,我脱了外衣就行。”
娘穿了外衣,柳春香才注意到这事,笑了“娘我帮你脱。”
婆媳在屋里有说有笑挺轻松,屋外等着丈夫归家的尤梅却很是愁,晚饭怎么张罗家里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杀只鸡吗只剩下两只母鸡,杀了想要吃鸡蛋就难了,买鱼买肉哪来的钱公爹还剩两副药,吊着口气药肯定得继续吃,仅有的一点钱要留着买药,怎么办要是娘家离的近,她还能腆着脸上门借,现在去哪借村里吗
丈夫睡着了,睡的很香,近些日子他总是睡的不安稳,睡不好病怎么好得了,秦二春急在心里,丈夫这会睡的香,她总算稍觉舒心,轻手轻脚出了屋,左右看了眼没人,只有站屋门前来回走动的儿媳,不知在想什么愁眉苦脸“拉着张脸作什么还嫌家里不够晦气呢,你姑姑去哪了”
“姑姑在屋里睡觉,一道随同的是顾家六房的儿媳。”
婆婆刺耳的话尤梅当没听见,继续说“让老人住茅草屋不太好,把我和宝方的房间让了出来,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
沉默了下,她压着嗓子说“娘,晚饭怎么张罗”
这,秦二春差点没站稳。对啊,晚饭怎么张罗小姑子十几年没回来,总得有两个像样的菜,可是钱从哪里来丈夫要是知道家里连个荤腥都没整,定会生气,他这腐木一样的身子骨哪里经得住大动肝火。
想了片刻,秦二春一咬牙“你等着。”
她进了屋,没多久又出来了,一只银簪放到了儿媳手里,侧过头不敢看“拿去看看能换多少钱。”
这是刚成亲那年,丈夫外出短工送给她的簪,不是纯银,太贵买不起,里头是铜外头裹着银而已,值不得几个钱,却也能值几个钱“拿去吧。”
“娘。”
尤梅没敢接,婆婆多宝贵这簪她是知道的“要不然再想想法子这,这这宝方要是知道得骂死我了。”
秦二春咬着牙抓住儿媳的手将簪往她手里塞,恶狠狠的说“你爹要是知道咱们连个像样的菜都不给他妹妹张罗,一准儿今天晚上就能归了西天,我还不知道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心结,结了整整一辈子”
早知道沈家拿来的聘礼钱是卖了杏丫才凑齐的,她便情愿不要娘家,什么都不要,豁了命出去大闹一场总归能嫁给有后,哪像现在她和丈夫之间还隔着个小姑子,一口气真是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娘睡着了,柳春香轻手轻脚出门,口渴想再倒碗水喝,没成想,看了这么一出,有点尴尬。
“舅娘。”
憔悴的妇人看过来,柳春香面色如常的打着招呼,像是刚出来似的,什么也没听见“大嫂我口渴,水在灶间是吧”
尤梅傻了,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磕磕绊绊的回着话“是是是是的啊,我我我帮你吧。”
飞快的往灶间跑。
秦二春看着站在屋檐下的俏丽妇人,可真水灵啊,比村里有些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还要好颜色“我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娘病刚好,吃不得大鱼大肉只能吃点清淡饭菜,舅娘别太费事,张罗出来了我娘也吃不了两口。”
柳春香慢慢走向舅娘,学着娘的样子,和和气气的说话“生病喝药最是烧钱,再多的钱啊也经不住折腾,舅娘别忙活了,有这钱留着给舅舅抓药喝,眼下啊,舅舅喝药最重要,旁的都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