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浓烈的尿骚味传来,吴有良嫌恶地走出船舱。站在船舷上,透过码头上激动的百姓看向高台正中的玄衣少年。
这便是侯爷嫡长子?
想起常年深色衣袍、威重沉稳的侯爷,再看面容迭俪、张扬肆意的少年,他眸中不由染上几丝厌恶。这般丁点不肖似的儿子,也难怪不得侯爷欢心,还是同在西北、常年呆在身边尽孝的二公子更好。
竟然敢拿朝廷税赋开玩笑,看他到时该如何收场。
粗粝的大手攥得咔咔作响,唇畔扬起阴狠的笑容,吴有良转身走进船舱。
他丝毫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片刻,高台上的玄衣少年突然将目光移过来,如早已料到这里站着个人般准确地瞄过来。见到他的身影,少年唇角微微扬起,眉目间尽是冰寒和嘲讽。
“景哥哥。”
被身边少年骤然变冷的气势吓到,阿瑶小心扯扯他袖子,试探着叫出声。
轻柔的声音如羽毛般,抚摸在如寒冰般冷硬的心上。心下有所触动,在胡九龄看不到的角度,他胳膊疾转,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他早就注意到这丫头的手,不同于前世围着锅台转时的粗粝,还未经历过苦难的她十指纤纤,每一根手指都如春天里刚萌发出来的小葱葱白般,纤直白嫩。拿书时两根手指巴在藏蓝色书封上,如上好的画作;握笔时五指捏住打磨光滑的笔杆,如镶嵌在原木上的羊脂白玉;做棋子块时小手搓揉面团,灵动间直让人觉得那不甚规则的棋子块是堪比龙肝凤髓的无上美味。
直让他想变成书、变成笔、变成面团,被她轻轻捧着、细细捏着、慢慢揉着。
因着早上水下那双白嫩的小腿,小半天气血上涌,这会他终于忍不住握住作弄的玉人儿。揪着她的手指往掌心一带,然后整个握在里面,外面再覆一层宽大的袖子。她的手好小、好嫩,他可以轻易将其包裹起来,置身掌心他只觉自己握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滑而不腻、柔而不凉。
“景哥哥。”
阿瑶胆怯地出声,他在干嘛啊,那么多人怎么可以拉她的手。还拉得那么紧,他都挣脱不开。
“恩。”
这样拉姑娘家手是不是不好……耳根微微泛红,墨色纶巾飘下来,恰好遮挡住发热之处,陆景渊面色更为严肃。轻轻再往手心里带带,舒适的手感让他舍不得放开。
反正站这么高,而且还有宽袖挡着别人也看不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陆景渊放心得太早了,角度关系虽然站在他那侧的人看不到,可站在阿瑶一侧的空海大师,以及后面情绪渐渐平复的宋钦文却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小侯爷果然进展神速,大庭广众之下都能拉小手了。宝相庄严的脸下是一颗冒着粉红泡泡的心,空海大师表示:能把大徒弟和二徒弟凑成一对,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病也就去了。不然日后男儿娶不到贤妻、姑娘嫁不到良人……
想到这他往后瞥一眼,恰好看到神色震惊的宋钦文。
“你……”
“阿弥陀佛。”
快步走到宋钦文身边,打住他脱口而出的拆穿之言,他弯腰扶起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昨日所种之因,结得今日之果,这实在怨不得谁。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僧也不忍看施主如此伤心,这便送施主早日离开这个伤心地。”
说完不等宋钦文反应,他便连拉带拽地将人提起来,沿着来时上来的木梯往下走。
习武多年,空海大师虽已年迈,但对付一个文弱书生还是绰绰有余。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沿着众人不注意的小道,一直将宋钦文拽到流水席边上。刚想寻宋家马车将其送走,就见手中少年一哆嗦。
“阿爹。”
今日乡下也摆流水席,身为亲家宋冠生当然也得前去。刚入席没多久,他就从胡贵打发来的下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儿子做得混账事。
胡贵打发下人过去,还真不是为了特意向宋冠生打小报告。看到大丫鬟闹事沈墨慈被揭穿后,他灵机一动,这等大事不能单让城里人知道。如此好的帮阿瑶出气的机会,必须得好好利用。
宣传!大力宣传!
前几日杨氏母女在胡府跟前闹事,以及后来的“丢份“传言中,他很是挖掘出一批巧舌如簧、适合散播传言的下人。从沈墨慈处体会到舆论战所带来的好处,胡贵有样学样。他将这些人专门挑出来,闲来无事时分配到胡家各处绸缎庄当说客,将自家绸缎吹得天花乱坠;有事的时候,比如现在这会,就调过来混在人群中散播小道消息。
这部分人被派到乡下,有人认出了宋冠生,念着夫人这位兄弟是个本分人,怜悯之下他也就多说了两句。
听完后宋冠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顾不上套马车,直接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码头,正好看到空海大师带着宋钦文走过来。
“孽子!”
趁着下马的力道,他直接一脚踹过去。
被踹翻在地,宋钦文悲从中来,抱着他的腿痛哭出声,“阿爹,知州大人夺了我的生员资格。”
“什么?”
儿子才学宋冠生是知道的,上次考秀才时夺得魁首,这次乡试无论如何他也能过。私心里他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虽然刚才踹了一脚,但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怎么会这样。”
“阿爹,你去求求姑父和表妹。表妹现在是知州大人的师妹,她说话大人肯定能听进去。到时儿子若能中举,定会衔环结草报答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