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河风吹到脸上,虽是五月里,却寒冷不堪。
王氏抱着女儿的骨灰罐子,走向鹰愁涧的高崖,打算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然而这时,高崖边上,一道细小的哭声传来。
刚经历丧女之痛的王氏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小婴孩的哭声。她急切地低下头,就看见离她站的断崖边不远,一棵横溢出来的灌木上,托着一个大红的襁褓。
那哭声就是从那襁褓里发出来的!
王氏赶忙放下手里的白瓷罐子,蹲下身趴在断崖上,伸手将那襁褓够了起来。
襁褓很轻,轻的好像没有重量。
她拨开襁褓上蒙着的红布,就看见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孩。
那小婴孩本来在哭,但是王氏一抱住她,她好像有感觉一样,哭声立刻停止,脑袋转了转,对准王氏的方向,绽开一个粉嫩的笑颜。
那笑颜纯净天真,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但让王氏震惊的是,婴儿那对眼珠竟是摇摇欲坠的挂在眼眶中,只连着几根筋!
什么人这么残忍,想要抠掉一个婴儿的眼睛?!
打开襁褓,王氏看见这孩子的脐带上还带着血,并没有完全愈合。
看起来,也就出生不久的样子。
是谁,想抠掉孩子的眼睛,又是谁,将刚出生的孩子从鹰愁涧上抛下去?
鹰愁涧向来人迹罕至,王氏一时间想不出会是谁!
但对于这个遭过大罪的孩子,王氏怜惜之心大起。
一瞬间,她再也没有了寻死的心。
她紧紧抱着这个孩子,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是补偿她失去的那个孩子。
慌乱中,她悄悄做了个投河的假相,带了简单的家当,抱着这个孩子,背着小小的白瓷罐,连夜离开了鹰愁涧。
……
五年后。
“思颜,该起身了,太阳升得老高咯。”
门外传来中年女子温柔有力的声音。
床上的盛思颜动了动,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被关在密封的黑匣子里,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穿越五年了,我还是习惯不了这种黑暗啊。”
盛思颜嘴角浅笑,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撑了个懒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出神。
王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睁着一双灰白色、如同罩了一层阴霾的眸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前方出神。
五岁的盛思颜,眼珠复归原位,却依然是个盲童。
如果她不是盲女,长大之后,不知道会是怎样美貌呢……
王氏在心里感叹着,走过来轻声道:“思颜,睡好了?”
盛思颜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朝王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
“娘,我饿了,要吃肉包子。”
糯糯的小声音,让王氏的心都醉了,“好好好,今儿吃肉包子……山鸡肉包子,隔壁王二哥昨儿给你送来的野山鸡。”
说着,将衣裳拿过来,给她穿上。
吃完早饭,王氏像往年一样,提着食盒,拉着盛思颜的手:“思颜,咱们今天要进城拜祭,早些走,可以早些回来。”
盛思颜乖乖应了,拉着王氏的手,跟她一起走上进城的大路。
这个城,不是一般的城,而是大夏朝的京城。
每年腊月初八,王氏都要带着盛思颜来京城里的神农府前拜祭。
一般来说,拜祭,应该去乡间城外的陵墓前。王氏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跑到繁华的京城来拜祭,这个谜,一直藏在盛思颜心里面。她默默疑惑,但是感觉到王氏心情不好,不敢做声,低下头跟着王氏往前走。
人声渐渐鼎盛,王氏停了下来。
她带着伤感看向前方,那里坐落着一座巍峨的府邸,高耸的云台,参天的巨木,峥嵘轩峻的殿台楼阁,蓊蔚洇润的藤萝花石,仿佛还能看见穿着得体的丫鬟婆子在里面穿梭来去,小姐夫人浅笑着在抄手游廊下行走,所过之处,环佩叮咚,香风阵阵……
一阵风吹来,她眼前的景象立刻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地沉寂。
都过去了,当初的钟鸣鼎食、繁华热闹,就像一阵过眼云烟,都过去了。
她的眼角渐渐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