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的人也不少,除了工人、雕刻师傅,还有几个客人在参观。
孟存汝一行三人,进去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她有些后悔,但既然下来了,再要折返又太麻烦,便继续跟着老板穿过生漆脱胎阵,向着里面走去。
那几尊观音像在第二车间的操作台放着,正围了几个人,远远就听一人笑嘻嘻地说:“菩萨这样美丽,我是女人都好心动,难道就没有人只是因为她美丽而供奉吗?”
老板的神色有些许尴尬,那几个男女说说笑笑,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孟存汝却先看清了人,转身就要走。
小季吃了一惊,老板只当她生气那位女客人对佛像不庄重,正要开口,那边那个女声倒是先出声了:“alex,你去哪儿?”
方轶楷今天却不像之前那样装不认识了,搁下同伴,大步追了上来:“孟小姐!”
孟存汝不得不停下脚步,方轶楷摘了墨镜,不远不近地停在一米开外处:“真有缘分,今天第二次遇到了。”
孟存汝勉强挤出点微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方轶楷指指那边的观音像:“既然来了,还什么都没看吧?”
老板也不愿意到了眼前的生意跑了,连忙点头:“这几尊确实不错,我们这儿大师傅耗费了不少心血呢。”
孟存汝终于抬眼朝着方轶楷看去,对方一脸客套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倒影着车间里的通明灯火,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却也算得上温柔和煦,丝毫不见早上的冷漠疏离。
仿佛,他们真是偶然遇到的熟络友人一般。
四周围的高大佛像也纷纷低头凝视着他们,似喜似悲,难辨心事,脉脉无言。
那几个同伴显然也有认得她的,见到方轶楷上去打招呼之后,纷纷让出了地方,热络但又不失分寸地看过来。
老板再次主动上前引路,这么多生人的目光,与佛像的凝视交织起来,缠得她窒息一般压抑。她随着老板的步子往前,脚下踩到了半张薄薄的纸片,那纸泛黄撕裂,看着犹如陈年的尸布。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不只是他,还有他那些会对着菩萨赞扬美丽的同伴,还有这十方诸佛,大千俗尘。
菩提是道,菩萨悲憨众生,孟存汝却觉得这样的相遇,简直就是上天的恶意。
她记得这美丽脸庞上曾经流露的狠戾决绝,并不能相信这一时的温和柔软,满室真佛也难以让她虔心接纳这突如其来的示好。
作者有话要说:
☆、 礼物
方轶楷却一副打蛇随棍上上的模样,她看观音像,他也跟着看。几名同伴也上来寒暄,那个对菩萨“动心”
的女子,似乎就是他的经纪人爱丽。
爱丽递了名片过来,热情地说:“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怕打扰您休息,不然一定是要请孟小姐吃饭致歉的。alex太年轻气盛,总是这样得理不饶人,那天一定让你为难了,以后也要请您多多照拂。”
她把“得理不饶人”
几个字咬得极重,似乎是要强调方轶楷才是有“理”
的一方。
孟存汝不可置否,接过名片:“爱丽小姐太客气了,既然是合作伙伴,大家追求的就是双赢,当然要互相照顾——有什么困难直接找具体部门负责人沟通就好。”
方轶楷这时也像其他艺人一样,乖巧地立在经纪人身后。
孟存汝却觉得他那视线像蛇信子一般,怎么甩也甩不脱。见她这么客气疏离,小季也猜到自家boss不大喜欢这一伙人,硬邦邦地站在她身侧,把脸板得像块坚硬的木板。
楼上的戴静收到她发去的消息,也赶紧着跟下来。
那几尊观音像确实姿态优美,繁复的衣纹流畅地垂落在臂间,垂目看向虚无的水中。孟存汝认真选了一尊,老板亲自帮忙联系寺庙,约定了送像进寺以及开光的流程,又向她叮嘱了去寺中请观音进门的日子。
这样一番折腾,才算将事情敲定下来。
不单小季心里吐槽麻烦,连一边的爱丽都趁着没人注意时流露出了“这么讲究累不累”
的神情。方轶楷倒是看得饶有兴致,待孟存汝和小季等人走了,也向老板道:“老板看我有没有佛缘,能不能也买一尊佛像回去供养?”
老板哈哈大笑:“我是生意人,来的都是有缘人,您也和那位小姐一样,要开光后再请回去?”
方轶楷点头:“当然也像她那样请回去,听说菩萨都是大慈大悲的,一定也能体谅我的难处,救我于苦难之中的吧?”
爱丽原以为他只是玩笑话,见他越说越认真,才知道他是当真想买。
又听他问道:“菩萨已经佛法无边了,为什么还要低着眉?难道是犯了相思?”
老板是生意人,当然不会把客人调侃的话当真:“菩萨低眉是在垂目望月,所以称作水月观音。”
方轶楷“哦”
了一声,不再说话,等到出了门,才回头瞥了一眼那衣袂飘飘的白玉观音像,不屑地笑了:“既没受过冻,又没挨过饿,当然有空天天垂着脑袋看月亮——爱丽你说是不是?”
爱丽哈哈大笑:“这种话不要在那位孟小姐面前说,人家是大金主,你的唱片还仰赖他们公司来做。”
方轶楷不答,爱丽又说:“其实我是真不懂你,做什么非得把唱片约单独签到她家——她家资源最好的,应该是影视剧才对。”
“总有合作的时候。”
爱丽耸肩,举起手机对着那白玉观音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真是个忧愁的美人。”
孟存汝夜里没有睡好,早饭也没怎么好好吃,到了公司,还没下车,就见小季一脸诧异地转过头:“boss,那个暴露癖小子又来了。”